「是。」霖儿的声音冰凉,仿佛就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其实只是单纯地做了一场梦,一场自己陷入了困境只等着英雄前来拯救佳人的噩梦——如果真的只是噩梦,如果一切的一切都会在梦里结束,那么,我还要掉眼泪,去努力地寻找解救悼灵的办法吗?「起初,我们都还以为,那个掌控者,是青篷,也就是执起那把渊泓魔剑的城主。可是后来,当我们进到城里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拔剑斩杀平民百姓,化出万千死灵的人,其实是他的夫人——所以,她就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个『飞絮』!」
「飞絮,飞絮……」亲耳听见,还会有假,还会有可以转圜的余地吗?「你真的……看清了么?那个人,她真的就是飞絮吗?可是怎么会呢?她怎么会!我见过她。她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可能……拔剑?杀人?还化生出了那许多的妖魔死灵横行銮靖城?这怎么可能呢?」可是,再如何不愿相信,那身前的女子,她的焦灼,她的彷徨,又如何能够叫人置疑?对了,还有青蒙!是啊,这一次他回来的时候,他带着这位妹妹回来的时候,他的模样,是那样的不安,忐忑,仿佛经历了什么样的大劫一般——所以,他那般心慌难安的根本原因,并不是在于这位姑娘的出现,而还是因为她,因为飞絮,因为他至亲至爱的嫂子……
「不!」一声恼羞,这般气急的城主夫人终是再也克制不住,二话不说便只调转身子,直朝着那似遥远处的朝堂之间快步赶去,急得那身后的霖儿,一并数名侍女都只匆忙追上,生怕会发生什么事情。
——青蒙,青蒙!这一次,我倒
要看看,你到底爱她爱到了什么样深不可测的地步!我一定要知道!就算是死,我也要亲口听见你说!
◇
銮化城,和銮靖城的布局并不一样。
如果说銮靖城是中规中矩坐北朝南中轴线东西对立完美结构布局的四方城池,那么銮化城,就完全是一座凭借着四围的群山堆砌而成的天堑鸿沟而隐藏在外的另一个孤寂的世界。天水,从它的西南面的一道峡谷口安然地流淌进来,分化成两道河流,环绕銮化城中山一圈再借着西北方向的峡谷口汇集流向外边的世界。而在这中山之巅,便是这銮化城的宫城所在之地:东面,正宫,朝堂。西面,城主后宫。
而现如今,那正宫紧闭大门的朝堂之上,一众席地而坐的大臣们也都只各自神色紧张地听着城主诉说,一边也都只不禁纷纷皱起眉头,分明就是不太赞成宝座之上城主的个人提议。然,还不待得他们讨论出最后的结果,那朝堂门口的地方却是赫然乍起一道尖锐女声,引人注意——不用细听分辨,几乎所有在场的大臣们都忍俊不禁差一点憋不住笑出声来:胆敢如此放肆之人,除了那城主夫人烟胧,又还能有谁?难道,那一位被城主新带回来的昏迷女子已然苏醒,而这般的城主夫人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想着要来替自己的夫君张罗「婚事」了吗?
「给我让开!」又是一记尖声,直叫那朝堂宝座之间的青蒙努了努嘴,困窘万分:费了好大的功夫,好不容易才叫这一帮老古董们安下心来听自己说了半天,现在都准备要给自己拿定主意了——烟胧,你现在又来这里闹腾什么?难道就是因为早晨忘了嘱咐你千万别来?
「夫人,城主大人有要事正在和各位大人们商议呢!要不然,您先回去,喝杯茶消消气?」门口的侍卫笑着宽慰。不过,听他的话语,料想他是认定这夫人又是在为了什么事情要和城主闹腾了吧——真是一对可怕的冤家!
「喝你娘!给我让开——」都到了这宫门口,气势汹汹的烟胧又如何会打退堂鼓呢?尽管身后尾随而来的女子们都纷纷劝阻,但那城主夫人还就是冷厉着面容,横冲直撞,迫近门扉,抬起脚就是猛然一踹,破口大骂:「青蒙!看你做的好事!是男人就给我滚出来,少在里面给我当王八——出来!」
「姐姐,还是先回去吧?等一下,等朝堂散了再谈不行吗?」
——这个声音,就是她了吗?
「不行!我告诉你,青蒙他就是个缩头乌龟!三天两头就喜欢惹老娘生气——他不就是喜欢老娘发飙的模样吗,好,老娘现在就要他好看——你们都给我让开,这里交给我来应付!」
「姐姐,还是不要了吧!好歹,他是一城之主,当着一众大臣的面……」
「唉呀,你别拉着我呀——你们要是再敢如此放肆,你信不信我立马就叫人砍了你们——放开我啊!」
「你闹够了没有!」正只在那门外的人们推推搡搡几乎都已经扭打到了一块儿之际,那朝堂的门扉终究还是被人轻巧拉开,一道冷峻的面容随之浮现,飘逸灵动隐隐夹带着几许仙风道骨之意的明黄衣袍随风摇曳,荡起一阵静然似熟悉的幽香,直叫那微然抬眼的霖儿都只看得惊诧,怔住:那样冷峻的面堂,那一道坚毅的眼神,还有那一身奢华的黄服——所以,他真的就是城主,銮化城的城主,銮靖城城主青篷的弟弟,青蒙?所以,现在,就是遇见希望的时候吗?
「我哪有闹!」烟胧不甘示弱,踏着台阶就站到了他的跟前,杏目圆睁以对。「你说,你这几天,究竟去了哪里。」
「你没事先到后面去。这里还有要事商议呢!」
但可惜,他镇不住她。「真是笑话!有要事?呵——曾几何时,你们这里所决意的要事,有哪一件没有经过我城主夫人的点头答应呢?哼!现在想要甩开我了?晚啦——这里,銮化城,所有百姓的吃穿住行,有哪一样不是我娘家的人帮你们办得妥妥当当的!现在好了,銮化城富裕了,官道栈桥都修起来了——现在你就觉得我这个城主夫人太碍事,管得太多了,是吗!青蒙,我告诉你,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我今天敢来找你,就不怕这些人背地里笑话我们!」
她圆睁的杏目之中盛满了怒火。但是,她那身后尾随的女子终是明白,那样的怒火,不过只是披着怒火之名的惊恐和担忧而已。她那么在意他,眷恋着他,如今最希望的,不过只是要他能够放宽心结,不再执迷于那样一个不值得的「飞絮」而已!
「我只要一个答案。你说,你这几天,到底去了哪里!还有,你究竟又是在哪里的雪地上重逢这位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