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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雾飘荡,浮云缱绻。凄清的雾影之中,一座飘浮的仙山与世隔绝。金色的阳光从东方而来,静然泼洒在这一片碧绿的土壤之间。无数清脆的鸟鸣啼声悠扬地欢腾于空,它们是那样自在,乘风来去。而在它们身间,雪色的肌肤,柔和的眼神,三五成群的人们都只欢快地交谈着。而在他们身后,便只见着一座入云的殿堂傲然耸立,锋利的棱角如同刺透云穹的利剑一般叫人望而生畏。
只是,在那殿外看似生机勃勃一片祥和的氛围之外,深邃的殿堂内里却终究只有一副惨淡凄凉的可悲模样——
冷寂的寒气沉寂在旷大的殿堂之中,无尽的阴霾深深压抑着这楼里所有人的气息。可是他们,纷纷都只是一些面容惨淡的狼狈亡灵,终日困顿其中,不知归去,不懂何谓生命。
而顺着殿堂的入口一路向里,在那最深远最黑暗的地方,此时此刻,一道玄黑长袍的孤影却只寂寞地坐在那高高在上的宝座之间。一抹清辉,从他斜前方的地方静谧划下,却终究只叫人见着他那一双深黑的眼珠在其中熠熠生辉。
这一刻,他轻微地撇动唇角,饶有兴致地摇晃起手里的杯盏,他柔情地看着,仿佛那其中盛满了他的知心爱人。可,若是你知道他看的究竟是什么,你就只会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恐惧惊颤心间:那是一个近乎透明的杯子。杯壁之上,只时时被那漾起的液体染上颜色。那是朱红,泛着血的腥味。可是,明知是血,他却只轻巧地将杯盏送到唇边,满是欢欣地小酌一口,似品尝,似玩味。然后久久,他方才垂下手,将那口中的一抹朱红吞咽下去。旋即,他却是扬起头,深邃地遥望向身前远方的白雾翩飞。
“嘿嘿——”他在冷笑。“时至今日,当真等到有人破除那个妖魅的法障了。那么如今,我是该直接派人强取豪夺,还是应该儒雅地先礼后兵才是呢,嗯——”说着,他斜过身,冷冷地看向右侧的前方。那里,只轻微地浮动着一个女子惨淡而忧伤的呼吸声。
“别那么心急嘛,烟夕。我知道你想找他来救你。按照道理,我是不应该给你们相见的机会的。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我出镜终于明白,你的心,我无法俘获。既然如此,我出镜也不是小肚鸡肠的男人。我答应你,如果你们两个当真还互相爱慕,心有灵犀,我自然会放过你,让你们两个能够长相厮守。可是,如果你们之间的感情相当脆弱,不再相爱,那么,你也休要怪我心狠手辣——明白么,我的女神。”他的声音是那样和缓,带着柔情。而在他身前右侧静置的一方高床软枕之中,浑身淌血的女子终是忍不禁苦声呜咽,情难自禁。
“若澧,若澧……”她的声音却是惨淡,嘶哑,没有任何强劲的力道。
“你在说什么?”出镜缓缓上前,停在她的跟前,依旧优雅得令人窒息。“你这就开始叫他了么?”他的神色终究好似在戏谑一般。“可是,薛神医现在离这里还太远,太远。他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的,你明白么。”
“你,你……”她想要侧身喝骂,却终究只有眼珠才能够稍稍偏过一个角度。只是即便如此,她却奈何连他的脸庞都无法完全收于眼底,又何谈要骂他个狗血淋头?于是,她近乎懊恼地喊着,声音依旧惨淡悲凉。“你走,你走开……”只是,她推搡的举动终究没有任何幅度,只永远停在原地,难以动弹:浑身淌血,遍体鳞伤。到底受尽了无穷的折磨,只剩下这最后一口供人调戏的气还在。
“何必如此动怒呢,烟夕。”出镜依旧缓声,毫不在意地报之一笑。“从现在开始,你应该要开始让自己开心起来。你要知道,你的薛神医,他很快就会来了。就算他可能不会再爱你,可是,你也应该好好地期待他,期待他像个大英雄一样凯旋,救你离开——哦,错了,错了,我好像真的说错了!怎么能,说‘救’这样不可原谅的字眼呢。你在我这里,活得很好,很快乐,对么烟夕?”
“你……”她喘息着,想要喝骂。可是,她终究抬不起手,也没有太多的力气可以让她发作:这样的人,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这么多年,她从未真正明白过。
如此,出镜终是又诡谲一笑,斜着身子倚入软帐之中,凌空看向她的眸子,似真挚,却又阴寒无比。“烟夕。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你要明白,恨我,想杀我,可也得好好地珍惜自己,不是么。只有人活着,才能够等到你心爱的人前来拯救,不是么。”他探下手,悠然地在她面上蜻蜓点水而过,他带着笑意,却终究好似投去了几把利剑,令人心颤无助。
“你走!”一声呵斥,想要撵开。她那么恨他,却终究只惊颤着她虚弱的肺腑,拉扯着她浑身原本就不曾好好愈合的血
脉和伤口只再度破裂,鲜血直淌,瞬间浑浊一片。
“唉呀,你这是在干什么嘛!”出镜蹙眉厉声,似恼怒。他迅疾地朝着那孱弱的身体里注入灵气,满面焦灼。可是,如此举措,在那女子看来、听来,不过都只是他游戏中的一步程序罢了!自己,就只是他的一具玩偶,终生难逃!“我不是都和你说了嘛,你恨我怨我都可以,可也总得保重你自己,不是么!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知道你就想去见他。可是,如果你不保重你自己,你拿什么来等到他,等他来救你,等你们可以携手比翼双飞而去?烟夕,若你恨我,那就恨吧。可是,别再伤害自己。你应该好好活下去。只有这样,你才能够等到他。”
深情款款,柔情低声。如果自己浑身安康,如果这满身的血秽不是由你荼毒,那我,是不是早就相信了你的鬼话,与你厮守?
可是,烟夕终究明白,无论他的眼底绽满了多少泪花,那不过都只是鳄鱼的眼泪,不能作数的!
“你,你放开我,你让我死……若澧,若澧他不能来,他不该来……你一定,会要害他性命的!”泪眼涟涟,却又无法逃开,任他摆布。
“我当然不会害他性命了。”一边注入灵气,出镜也只泪眼婆娑,满面神伤。“好歹,你眷恋着他。如果时间可以倒退,我真后悔当初分开你们两个。可是,我终究又忿忿不平——我待你那么好,就算他再好,又哪能及得上我对你好的万分之一呢!可是偏偏,你就喜欢他,讨厌我。没办法,我只能答应你,祝福你们。烟夕,你要相信我,如果他真的会来,我一定送你上花轿,把你送到他怀中。”
有一种谎言,揉进了无尽的感情,充沛地让人难以抗拒,深信不疑。可是,如果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烟夕自然会以为他说的是真的。可时至今日,还信么,能信么?当然不能。那是一个魔头,一个从来都不会用心去考虑别人感受的怪物!他的十句话,就没有一句会是真的!
“你走开,走开……”为什么自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为什么自己要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日地受你摆布!“你让我死,不好么!”
“烟夕呀。”可是,出镜却似不曾听见,只自顾自地守在她的床沿,俯身凝望,一边还只轻轻按住了她血秽的手。“你的鲜血,开始有点苦涩了。”说话之间,食指微微扬起,带着一抹猩红轻然地放入口中,舔舐。“烟夕啊,好好休养,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他——别乱动,那样只会让身体变得越来越累。等哪一天真的失去灵气,我可不能保证还能把你救回来,明白么。”他的眼神突然阴鸷,终究,结束了他的表演。
然后,出镜起身反转,黑色的长袍里肆意地凛冽出几许魔障之气。他冷然地高昂起头,踏着步子重新站在那宝座的高台之上。眼神冷厉,目光阴鸷,无尽的凄凉寒意只幽然地从他身间勃发出来。他轻然微笑,带着几许惆怅和伤感的模样看向额前那一缕清辉飘扬而来的天窗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