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才低低说了句,“见……就不见了吧。这么多年没见了,再见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林溪想到上次在顺江医院惊鸿一瞥仿佛看到了母亲时的场景。
但是当时要真是和她面对面了,该用怎样的表情?该说什么?
“你恨她吗?”薄扬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手指冰凉。
“时间太长了,有时候连记忆都渐渐变得模糊了。”
林溪想了想,自嘲般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最难熬的时候,就是我妈和我爸离婚从家里离开之后,小洵的母亲怀孕进门之前的那段时间。太难熬了,我爸将对我妈所有的火气,全部转移在我身上。每一天都是心惊胆战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了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林溪的手冰凉,哪怕薄扬温暖的手掌捂着,也暖不起来。
“我依稀记得,那个时候,我就是靠着想我妈,生生熬过来的。”
林溪浅浅笑了一下,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有满眼苍凉的哀伤,“其实他们没离婚时,我妈每次挨我爸打过之后,会有一段时间人不人鬼不鬼的歇斯底里,总会说一些很可怕的话,她总说,要么干脆我们娘俩一块儿死了痛快。就都不用受苦了……”
薄扬的眼底全是阴鸷,握着她的手不由自主稍稍用了些力。
也是因为紧握,于是林溪指尖的颤抖,就感觉得那么明显。
“在她走了之后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我不是没想过,死了或许的确痛快些。但还是熬过来了,毕竟在我爸不打我妈的时候,我妈对我还是挺好的……挺好的吧?我也不太想得起来了。”
林溪轻叹了一口气,“我只记得那时候我是靠着想着我妈对我的好才熬过来的。照理说,能熬过那样一段时间,我想着的我妈对我的那些好,应该很好才对,但现在……却都想不太起来了。”
“人的记忆,好像是会骗人的。就那样一个家庭,那样一个氛围,那样一个林伟,就因为我是个女的,我连出生都是个错误。这样的前提条件之下……我妈真的对我好过吗?我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真的对我好过。还是我在小时候那样的绝望之下,为了要活下去,而幻想出来的她对我的好,用来当做一份解药。”
她始终语速不急不缓的,娓娓道来,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仿佛有那么一点点的难过吧,但也很浅。
林溪像是完全从那些事情中抽离看来,旁观者一般的叙述着。
“后来小洵的母亲大着肚子进门,照过了是男孩儿,我日子就好过了。好景不长,小洵出生之后,一两岁了毛病逐渐显露出来。日子又不好过了,但那个时候我没有心思靠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幻想出来的我妈对我的好来熬了。我得照顾小洵,我得护着他。也就这么过来了。”
林溪的手指轻轻勾了勾薄扬的掌心,“抓太紧了,我手都疼了。”
“我心都疼炸了。”薄扬说道,他将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吻,“每次听你说起以前,我这心刀割似的。你还总是能用那么轻描淡写的口吻。”
“所以啊。都过去了,就能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了,没有什么恨不恨的,甚至连埋怨好像都无从说起了。”
林溪抓住他的手,也放到嘴边来吻了吻,“想不起来她对我好不好,甚至不太想得起来她有没有对我好过。自然谈不上爱不爱的。也不太想得起来她对我坏不坏,有多坏。自然也就谈不上恨啊埋怨的。”
林溪看着薄扬的眼睛,她眼里是柔软的目光,“毕竟,我忙着要爱你,忙着要疼小洵,忙着要关心嘉云……哪里还有心思去恨谁呢,要知道真要恨一个人,那是要费上全副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