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剧本写的是个花花公子和三个女人的纠缠故事?”
“是的,没错。”
“我记得,你才十三岁。”
“那是去年,我今年十四啦。”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米尔森先生连续说了三遍,由此可见,这位可怜的先生究竟受到了怎样的惊吓。
“先生,我没想骗您的!唉,这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求您原谅我了。”
阿尔很是急切地在一旁努力解释:“我一开始假托他人名义,只是不想被差别对待。毕竟,但凡是个正常人,知道作者只有十三四岁的话,都不免产生[这只是小孩子在做游戏] 的轻视想法……“
“那倒也未必。”
米尔森先生插了一句说:“李斯特九岁就举办钢琴独奏会,这世界总是不乏神童的。”
“您说得对,是我太愚昧无知了。”阿尔忙附和了一声。
然后,他继续解释:“原本想,我水平低劣、见识有限,虽有不切实际的期盼,想尝试一番,可剧本真交上去了,您多半是会看几眼就想打回去。这样一来,我也不必多余考虑留什么名姓的问题……”
“你过谦了。”
米尔森先生安静地听着,还不忘做个好捧哏地时不时给个回应。
“可没想到,那剧本居然侥幸被您看中了,您还追着要下面的情节……”
“对啊,下面的情节呢?”
“还没写呢。”
“那你为什么还不赶快去写?”
“因为我要先写好您交代我要今天必须写好的催稿信呀!”
“……”
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米尔森先生显然为这戏剧化的发展瞠目结舌了,而阿尔则始终保持着愁眉苦脸和两手摊开、以示无奈的痛苦表情。
又过了那么一会儿。
还在外屋办公的爱丽丝小姐便听到里屋办公室内忽响起了一阵轰然大笑。
在《卖花女孩》演出组解散后,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米尔森先生没有一点儿阴霾的大笑声呢。
她不由得停下手头的工作,啧啧称奇地猜测:“阿尔这是淘到了什么精彩好剧本啊?居然能让先生高兴成这样。”
米尔森先生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半天才停住,又顺手拿着眼镜布擦了下眼角,才重新把眼镜戴上,感叹道:“阿尔弗雷斯西尔维先生,你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啊。”
阿尔继续愁眉苦脸。
他哭丧着脸问:“您这样生疏地喊我,是再也不打算原谅我了吗?”
米尔森先生很肯定地说:“是的,不原谅。”
阿尔失落又难过地瘪了嘴,正寻思要不要学小孩子一样博同情,比如,当场表演一个大哭。
但这时候,米尔森先生却又补充了一句:“因为我不觉得这是什么错事呀!所以,何必谈什么原谅?剧作者本就有匿名投稿的权利,你所做的事本就是在规则内的操作,哪里谈得上是犯了什么错误呢?”
从满心失落到喜出望外……
中间居然只隔了区区三秒钟!
“啊!您真是世界上最好、最体贴人的老板。”
阿尔心中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脸上不禁露出了欢天喜地的神色。
而且,为了表示感谢,他干脆仗着孩子身份,高高兴兴地跑过去,无比热烈地拥抱了这位还坐在椅子里的米尔森先生,并在他微秃的脑袋上重重亲了一口。
向来习惯同人保持距离,很老派作风的米尔森先生险些又被这孩子的热情给吓到。
但这种诚挚的热情,他心里其实是十二万分受用的,一边假装尴尬地推拒,一边又忍不住想笑,同时偷偷地暗忖,自己适才的态度和举动,想来一定是表现得格外漂亮有风度,且宽容大度又尽显长者气魄,也因此,才能赢得这位天才小员工如此敬爱的吧,一时心底不免很是得意起来!
于是,一场祸事就这么消泯于无形了。
再等阿尔这边总算不再那么激动……
米尔森先生便索性正儿八经地当面催起了稿。
他一边随手把之前费劲儿写了好几遍的催稿信团了团,掷进垃圾桶,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了起来:“阿尔啊,既然是你写的剧本,那我就直接问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才把下面的剧情写出来?这周能搞定吗?”
“这周?”
阿尔惊吓地瞪大了眼睛:“先生,这周就剩三天了!有哪个剧作家三天就能写完一个剧本啊?”
“三天不行,那一周吧。”
米尔森先生很是宽宏的放宽了期限,还兴致勃勃地安排起了工作:“这样好啦!你还是负责自己催自己吧!(阿尔:??)催稿的阿尔和写稿的阿尔,很是相配呢。可工作是工作,总要加点儿限制出来。唔,我想想……有了!若是两周写不完,我就要扣那个负责催稿的阿尔的工资,多一天扣十块好了。”
阿尔目瞪口呆:“先生,负责催稿的阿尔的工资,一周统共才三十块啊。”
米尔森先生笑着说:“对啊,所以,写稿的阿尔如果拖稿三天,催稿的阿尔的工资就没了。等写稿的阿尔拖稿到了第四天,催稿的阿尔就要反过来倒欠我十块了。写稿的阿尔拖稿越久,催稿的阿尔便欠我越多的钱!”
他越想越美,厚厚镜片下的眼睛都闪亮了,还用力一击掌:“这样一来,工作具体怎么完成?工作进度的快慢,可全靠你自己掌控了,老板给员工完全放权!阿尔,你开心吗?”
“……您,您真是信任我啊!”
“毕竟,你也说了,我是世界上最好的老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