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刀刃见了持有者之外的血,被击中者从此便要尘归尘,土归土。
“那么在a级世界·同室操戈里的那家伙呢?”主系统已经几乎绝望了,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下:
“那可是刺客联盟的人,她就没有‘杀掉对方再借助她的身份混进去’的念头?”
“没有。”001号系统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她使用了【能力卡·伪臣之书】,得到了无名刺客的身份,还以自由。托她的福,这个刺客第一时间便脱离了刺客联盟,现在同样正在相对安全的大都会生活。”
“那么a级世界·异星他乡的卡拉呢?”主系统刚问完就自己先把自己给否决了,毕竟当时达克赛德都被以“能量”的形式运到了高纬世界里,要是身为氪星人的卡拉在这种情况下还会死掉,那可真是天理难容。
不过没关系,它们系统还有最后一张王牌,那就是【惩罚世界】里的替死鬼!
这里之所以被命名为“惩罚世界”,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世界善恶颠倒、敌我不明,更是因为每个惩罚世界都是为了人类宿主专门一对一量身定做的:
你的挚爱将你憎恨,而你恨的人将会倾尽一切来爱你。
很少有人能够第一时间适应这种颠倒的落差,再加上进入这种世界的时候,很多能力都会被削弱,因此从一开始,在【惩罚世界·万物颠倒】里,就不会有人能够占据先机。
001号系统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但是它在飞速回溯了618号系统和温妮并肩走过的这些世界之后,终于模模糊糊地明白了某个道理。
虽然这个道理究竟是什么,它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可温妮在看着茫然的利爪格雷森的时候,那几乎要哽咽出声的、过分强烈的心音,却终于能够被001号理解了:
你是她的万物与世界,是她的挚爱与挚友,是她最看重也最想保护的人,所以只有你一人颠倒。
也正因如此,所以就算善恶都混乱了,世界都改变了,你也会保护她,她也会不顾一切地将能够恢复一切伤势的【能力卡·理想的王圣】遗留在那个世界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温妮弗雷德·琼斯,已经成功从和618号系统的相处中推断出了系统们的用意了,甚至很有可能已经推断出了“替死鬼”们的存在。
所以她才会对618号系统许诺,说“我会保护你”,才会在面对无名刺客的时候,在那个雨夜的小巷里,有过那么久的沉默悲伤。
从那之后,她的每一步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她推开过身边的夜翼无数次,也更改过无数人的命运;她试图从根源上消弭争端,让主系统再也找不到所谓的“需要修复的世界”;她将天之圣杯与黑之圣杯齐齐留在惩罚世界里,也都是有预谋的,只为了合成一只圣杯,赌一赌这家伙能不能完成“将高纬文明从我们的世界驱赶出去”的愿望。
她是个合格的谋划家,除去会给人扣锅之外,更会在系统们都意识不到的地方布局,长久以来,仅有的那些出乎布局之外的事情,却无一不与理查德·格雷森息息相关,散落在【惩罚世界】中的【能力卡·理想的王圣】就是最好的佐证。
001号系统甚至都不用再说什么,它自身的乱码在这一瞬间便加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直接就把主系统给弹了出去,也在无声间宣告了一个事实:
那名在【惩罚世界·万物颠倒】里,会死在利爪格雷森手下的金发医生,也终究在温妮一句轻微的、气若游丝的劝说下,保存了性命。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主系统立刻看向面前还在耐心地等待着它的回答的裁定者,回答道:
“你一定是感受到了我和她之间的联系,却又失去了她的踪迹,因此不得不追寻到这里来的。”
在看见贞德点了点头之后,主系统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但是经过我手的人类宿主成百上千,我的确不知道你们说的是谁。”
它看着贞德融金般璀璨的双眼,带着点复仇般的快意问道:
“那么请问,这个人是谁呢?”
——这对温妮来说,是相当不利的场面。
因为主系统在一开始分发所谓的【人物卡】的时候,就明文警告过所有的宿主,不得作出与人物卡的形象悖离过多的事情,否则会受到惩罚的。
所谓的惩罚当然是无稽之谈,这只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抹除人类宿主在平行世界里留下的痕迹而已。
然而她在各个平行世界辗转的时候,也的确从来没有使用过一次完整的真名。就算她曾经将她的名字告诉过某个人,可这个最关键的人此时此刻并不在这里,还有谁能为她作证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夜翼能够来到这里,能够说出温妮的名字,可天底下叫“温妮弗雷德·琼斯”的人估计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要是主系统真的能够从它经手的人类宿主中,找出一个同名同姓的人然后拒不认账,那又能怎么办呢?
可就在这生死存亡之刻,金发的裁定者竟微微笑起来了。
那一瞬间,“龙之魔女”的一面被无限隐没下去,“救国圣女”的光辉盛大至每一个角落。她的声音很温柔,却又带着股令人不由得在她面前正色起来的坚定:
“你肯定不知道我在笑什么。”
圣女贞德的眼神逡巡过围绕在她和主系统旁边的光照会,随即又看向了更远的地方,就好像她的眼神能够透过这密闭空间,看到外面世界正在发生着的点点滴滴的变化,看到她这位素未谋面的master的努力一样:
凡圣十字长旗飘扬之地,一切苦楚与欢欣,便都要被她收入眼底。
主系统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身为数据的集合体,绝对理智的代表,最擅长抠字眼欺骗人类的家伙,它本不该有这么主观的感觉的。
只可惜它现在身处低纬世界的密闭空间中,也难得地有了人类才会有的预感,而下一秒,它的预感也成真了。
无数多彩的绚烂光带同样从虚空中流泻而下,宛如交织出阿斯加德的虹桥。风雪与阳光并行出满室烂漫光华,长剑与盾牌铿然清响,英灵殿的大门洞开,无数见证过这些改变的英灵们缓缓降临。
最先现身的是持有湖中剑的王者,那种凛然的王者风姿自始至终从未改变,却又因为曾经亲眼见证过某些人的奋不顾身,而多了一点温和的、真正的王者意味了:
“我们见证,我们承认。”
死亡与冬日的女神携满身风雪降临,曳地的长袍下藏着死亡的阴影,每一次呼吸都是万物复苏与凋零:
“我们前来,将她带回。”
来自东方的刺客大师与刀锋舞者联袂齐齐跃下,同为真正的、优秀的刺杀者哪怕只一个照面,便心知肚明彼此是可以联手的伙伴。隐藏在腕间的袖剑与在空中悬浮着的利刃只匆匆一照面,便在雪亮的光芒中映射出她们轻捷如雨燕的身影,衣袍翻飞如流云:
“她是塞浦路斯国王之子阿多尼斯与爱与美之神阿弗洛狄忒的后裔,承受诅咒与祝福而生。即便在神灵的时代终结之后,她颠沛流离,辗转失所——”
太古的女神睁开酒红的双眼,死亡女神统御之下的万千灵魂齐齐震动发声,神灵的言辞从无谎言:
“——即便在星期一死去,也会在安息日复活!*”
那是爱神与阿多尼斯的后裔,是太古的神灵时代的残篇,即便要在不同的世界里辗转奔波,却也从未有一刻失去希望,从未停止一视同仁地爱人。
这是真正的身在黑暗,仰望阳光。
如果没有阳光,就点燃自己,从此所有的归途和来路,都将被不熄的希望之火照亮。
“那么她的名字呢?”主系统咬着牙继续逼问道:“请说出她在这个世界,以人类的形式存在的时候的‘真名’!”
英灵们的确不知道温妮真正的名字,因为他们并非真身降临,而是以“借出一部分力量”的形式来到温妮身边的,因此,他们只知道温妮的“本质”,而不知道她身为人类时的“真名”。
然而在这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里,有人在密闭空间之外开口了:
“她的名字是温妮弗雷德·琼斯,是我毕生挚爱。”
主系统当场乱码了,难以置信地看了一圈它身旁的人们,垂死挣扎道:
“不可能!这里不是密闭空间吗,为什么会有人能够听得到这里发生的事情?!”
“没有人听到哦。”邵云把玩着袖剑,很轻巧地笑了一下,眉梢眼角都是欣慰。她那曾经一腔孤勇、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要推上台去当做筹码的那个不成器的弟子,也终于与某些人心有灵犀了: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哎,像我们这些孤家寡人是羡慕不来的呢。”
——他是辗转无数个世界也不会放弃的执着者,她是遍体鳞伤粉身碎骨也要握住整个世界的手的怀爱者。
——合二为一,才是圆满,才是“爱情”。
法兰西圣女的长旗扬起,光华烈烈,旗帜猎猎,刹那间不仅这个密闭空间里都有了圣旗的金芒,连另一个密闭着的空间里也一并明亮起来了,就好像骄阳终究要穿透厚重的积雨云:
“上帝的归上帝,撒旦的归撒旦。如果行善者无善报,还有谁会赞颂主的荣光?”
“我于此立下誓言,无人能从我的旗帜下,将这位行过善路的年轻人带走!哪怕你是更高世界的意志,此时此刻,也要聆听法兰西圣女的誓言!”
——你必坚固,无所畏惧。
专门构建起来的空间开始缓慢崩塌,但是随着空间的解构,那一缕来自圣十字长旗上的光芒,便也随着飘摇的风,跨越了时间和空间,去往所有平行世界之外的,纯黑的孤岛中了。
由于主系统的崩溃,因此中转空间在这段时间内是被完全封闭着的,完全无法感知到时间的流逝,似乎整个世界都将这里的人给忘记了。
直到法兰西圣女的祝福携英灵的证词飘然前来。
金发少女沐浴在这缕宛如朝阳般的晨辉中,笑起来的时候,便宛如漫天的阳光破云乘风而来,爱与希望的辉光在她的眼中永世长存。
——你必忘记你的苦楚,就是想起也如流过去的水一样。
——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