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包厢中所有人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去看坐在房间一角的陆清然一眼。
他们好像已经完全忘了她的存在，不论是孟柒和姬无炅，亦或是楚天风、秦修墨等人。
在他们离开房门的时候，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看向陆清然一眼。
陆清然怔怔坐在那里，看着房间里的人鱼贯走出。
楚天风、苏君墨、司空星……
还有出身医修宗门的薛城宣和黎澈。
明明就在不久前，无论是黎澈，还是姬无炅，都很看重她。
可是现在，他们谁都没有多看她一眼，仿佛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虫小鸟。
还有……
陆清然怔怔的，完全想不明白。
这些人为什么会聚在一起？
就因为孟柒吗？
尤其是薛城宣和黎澈。
医修法会之后，这两人和姬无炅不是应该见面就打吗？可是他们从坠星海遇到，一直到现在，他们和姬无炅虽然谈不上关系多好，还算是平和共处。
陆清然看着走在最后的许子君离开房间，还为她重新关上房门。
这些人，如果是以往，她根本无法想象这些人竟然会如此平和地站到一起。
现在他们却像是个团队般，站在一起。
彼此间的氛围，好像还很融洽？
还有姬无炅……
陆清然只要一想到姬无炅那双冷冷的眼睛，想到他漆黑的眼眸，像是不见底的深井一般……她忍不住又缩了缩身体。
这个男人有多可怕，从清风谷开始，她就再清楚不过。
没有半点怜悯心，旁人的生死在他眼中都如儿戏。
哪怕自己对他来说，似乎有点特别，陆清然也从不敢在姬无炅面前造次。
她是真的怕他！
现在就连他，在孟柒面前都不再是那个暴戾冷漠到唯我独尊的男子。
他会笑，虽然仍然毒舌，但是好像不再那么暴戾，甚至会和司空星这样的小丫头斗嘴？！
这样的姬无炅，她真的觉得无比陌生。
为什么会这样？陆清然不明白。
好像她是完全透明的，和路边一根小草小花没什么区别。
他们所有的话题，全都围绕着孟柒师妹在进行，不管她现有没有在这里。
为什么会这样？
陆清然不是很懂，就因为孟柒师妹在医修法会上的出色表现吗？
陆清然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自己和孟柒师妹明明都是金丹修者，为什么她突然就变得这般重要？
她……
就在此时，“砰”的一声响，包厢的门被人重重推开。
陆清然连忙抬头看去，眼中不受控制地溢出一丝喜色。
“嗯？”门外站着几名身着姜黄色长袍的修者，“怎么只有一个人？难道消息有误？”
“先带走再说！”他身边另一人左右看看，戒备地说道：“这里是如意坊，莫要多逗留。”
“好。”
“唔……”陆清然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巨大的口袋照在自己脑袋上。
那些人压根就没碰到她的身体，但是她浑身都没了力气，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陆清然似乎听到有喊杀声传来。
她能感觉到自己被人提了起来，不太舒服地扛在肩上。
再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镜月城外，青山山腰上，有一个大约两人高的山洞。
山洞洞口不大，两人高，也仅容两人并肩走入。洞深约莫三十丈，终日不见天光。
这里离镜月城六百里远，连绵起伏的山脉挡住了人们的脚步，洞外树叶遮住阳光，入鼻全是腐朽的落叶的味道。
孟柒盘膝坐在这山洞中央，脸色苍白如同纸一般。
细密的汗珠满布她白皙的额上，就连鼻尖也全是汗水。
她双手掌心向下，各自握着一颗小小的玄灵石。灵气盎漾，丝丝缕缕顺着她掌心往上。
山洞中不知时日过，懒洋洋倚坐在洞口的黑衣男子却在每次日升日落的时候，都会起身去洞外活动片刻。
“唔——”大约七天七夜后，盘膝坐在山洞中的孟柒猛然闷哼一声。
她缓缓睁开眼睛，原本清亮的双眼中满是血丝。
姬无炅轻叹一声，转头看向洞外。
洞外地上，原本还有一丝半缕的阳光透过树叶，倔强照入。
现在却变得漆黑一片。
树林上空，原本晴空一片，此时却有一团黑云压在上面，正好就在那山洞上方。
黑云中时不时有电光闪过，发出轰隆隆的闷响声。
孟柒轻轻吐出口气，双手握得更紧。
“喂！”姬无炅说道：“劫云来了。”
“我知道。”孟柒开口，声音微哑，不复往日清亮。
“你可以吗？”
“嗯。”孟柒低低应了声。
姬无炅深深看她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他站起来，转身走向洞外。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
所以金丹到元婴开始，修者便要经历天劫，一次更比一次强横。
等到大乘之时，每一个小境界提升，都会经历一次劫数。
他就是不明白，孟柒明明也不是那种醉心修行之人，为何突然……
姬无炅一个念头没有转完，身后传来“霍嚓嚓”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他身边被照得如同白昼般明亮。
姬无炅怔了下，缓缓转过身去。
他伸手在空中轻按，紫晶八卦盘自半空显形，缓缓浮在他身侧。
八卦盘和孟柒早已熟悉，一下就看到了前方几乎被闪电占满的闪电。
还有闪电间隙，偶尔显现出的瘦削身形。
霍嚓嚓、霍嚓嚓……巨响声不绝。
八卦盘缓缓晃了晃圆圆的身体，仿佛满腹疑惑。
它绕着姬无炅飞了两圈，摇摇晃晃停在他身前。
“你别问我！”姬无炅没好气地说道：“我也想知道。”
正说着，“霍嚓嚓”又是一声巨响，一道青紫色的闪电劈下。
整个青山地动山摇，仿佛下一瞬间就会被那闪电劈成碎片。
紫晶八卦盘见状，飞快地摇晃起来，拼命往自家主人脸上蹭去，仿佛想要让姬无炅去救山洞中的孟柒。
“没用的。”姬无炅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手背上青筋蹦起，双脚却像是生了根一般，稳稳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分毫。
他艰难地咽了口吐沫，看着闪电中，那被劈得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化作轻烟消失的单薄身影：“这是她的天劫，旁人……旁人帮她，只会害死她。”
紫晶八卦盘似乎怔了下，停滞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地缓缓下坠。
姬无炅紧紧盯着孟柒的方向，右手却轻轻叩在胸口，无声无息抽出他那柄漆黑的窄刀。
“她……”他素来毒舌，这时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自找的。”
好半天，姬无炅才挤出这几个字来。
他抬眸看了看天上厚厚的劫云，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紫晶八卦盘听：“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她修行天赋不像医术或是法阵那般出类拔萃，慢慢来就好。可她偏不听，偏偏要……”
姬无炅轻哼一声：“哼——”
他不想说了。
姬无炅单手握紧窄刀，双眸一眨不眨盯着孟柒。
闪电仍然一道一道劈下，整个青山连同大地都像是在轻轻晃动。
这特么哪里像金丹到元婴渡劫！
说是分神晋阶洞虚大概都有人信！
姬无炅一边想着，眼角余光飞快扫向天边。
那里正是镜月城的方向，不知何时，空中飞起数道人影。
除此之外，也有数十件法宝凌空，全都遥遥看向此地。
“哼！”他冷哼这，窄刀划向天空。
空中一道黑色裂隙闪过，隔绝了空间时间，让那些窥探的人完全感知不到这里究竟在发生什么。
姬无炅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朝紫晶八卦盘眨了眨眼。
“我是劝不住。但是她现在肯定痛得要死，这等痛苦，可不是个小姑娘能忍下来的。幸好还只是金丹晋阶元婴……”
他顿了顿，又说道：“希望这次刻骨之痛，能让她放弃这条路，慢一点就慢一点，着什么急嘛……”
紫晶八卦盘晃晃悠悠的，仍然悬浮在姬无炅身侧。
它像是听懂了，身体一前一后地晃荡几下。
“我紧张？我紧张什么？行吧……”姬无炅轻嗤一声，“是有一点。我是想收个徒弟，可没想收个死徒弟。”
八卦盘又轻轻晃了晃。
“哼。”姬无炅冷哼，“我不答应她，她也不肯跟我走啊。权宜之计而已。放心吧，这等痛苦，我认识个家伙也曾经历过。经历过那次之后，他说就算毁掉全身修为，也再不想尝试第二次了。孟柒也会一样放弃的。”
姬无炅一边说着，一边仰头又看了眼天边。
那些本命法宝已经收回，原本立在天空的十数道影子已经消失一半。
剩下那几道人影，也只是远远立在天边，并未打算过来一探究竟。
“霍嚓嚓”又是一声巨响，巨大的闪电划破天空，直直劈下，落在孟柒头顶。
山洞中，在闪电下显得无比渺小的人影轻轻晃了晃，似乎快要支持不住。
“霍嚓嚓”、“霍嚓嚓”……
不给她喘口气的机会，一道接一道的闪电横空而下。
姬无炅都看得有几分心惊肉跳，那小小的人影在闪电中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他握紧了窄刀，只要孟柒倒下，那他随时便会冲入救人。
“霍嚓嚓”……
可是无论闪电如何惊天动地，那瘦削的人影摇晃得再厉害，却始终盘膝坐在地上，始终未曾倒下。
终于……
最后一道闪电重重劈下，青山都巨震，但很快，一切归于宁静。
“孟柒！”姬无炅连忙跳起，冲进闪动。
“我……”青袍少女抬眸看向他，唇上血迹斑斑，脸色白得像是纸一样。
可她还是弯起唇角，对他展颜一笑：“……元婴了。”
孟柒顿了顿，哑声说道：“多谢……”
她话音刚刚落下，摇摇欲坠的身体就朝一旁倒去，“砰”的一声撞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