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响起惊呼声一片,我心念电闪,左手伸出铁钩在船壁上一路划过,终于在距水面尚有半丈时止住下坠之势。江原拒绝我援手,一脚踏在船壁上,减缓了下落速度,饶是如此,他依旧颇具力度地闯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把自己浇了个透。
我看着他的狼狈之态,不由大笑:“太子殿下,抱歉得很,我忘记你不是船舷了。”
江原抹了抹脸上的水,满脸愠色地游向岸边。我憋住笑重新攀上船,对已经看傻的攻守双方道:“愣着做什么,继续!”
不多时,一名负责千夫长宣布攻方以微弱优势获胜。我看了看数量,登船五十七人,落水四十三人,其中近半数都是被江原挑下去的。我在岸边集合百夫长们,先将他们肯定一番,才将他们进攻与防守时的技巧缺失细细指出,最后道:“无论进攻防守,最讲究相互配合,对敌时,只要十人、百人甚至千人、万人的行动协调如一人,你们就会所向披靡,不必惧怕任何强大的军队!如何做到?彼此间相互信任、并不断磨合,对上司绝对服从,对下属了如指掌!你们和你们手下的士兵不是能力不够,而是还欠缺相互配合的意识,日后训练时务必留心。”
百夫长们若有所思地点头表示信服。忽然有人问:“万一实战中有太子殿下那样的强手,我等之中又没有越王殿下这样的大将,如何是好?”
我赞许地笑道:“好问题。有两种方法:一是自己刻苦训练提高自身作战技巧,同袍间配合严密无间,这样即使强敌来临,你们再弱也可以支撑。以后赵将军还会教授你们各种阵法,专用于敌强我弱的情形。”
众人听了面色欣喜,又问:“殿下,后一种呢?”
我微笑:“后一种便是期盼军中安排可与之匹敌的将领带领你们作战,就如今日。”
他们露出失望神色:“这不是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了?”
我道:“靠人还是靠己,各位可以自己选择。”
百夫长们急忙齐声道:“当然靠己!”这一喊,竟然大有震耳欲聋之势。
我扫视一下岸上围观诸人,发现不少人跟着吼,不由笑起来,对千夫长们道:“继续训练!”拍拍就近一人的肩膀,回身登上快艇。
到了对岸,我询问江原在何处,却报太子殿下已经回城更衣去了,并留话给我,可以在军营中居住,不必回城。我隐隐生出一些疑惑,就算输了,不至于如此小肚鸡肠罢?怎能如此离开,连一句话也不肯当面讲?
裴潜兴奋地跑过来,高声道:“大哥你刚才没看到,岸上的人都傻了,你那几下登船,凌空一跃把太子殿下拽入水中,干净利落!大家现在都要学着试试!”
我嘴角抽动:“嚷嚷什么?那是意外!”
裴潜惊讶,小声道:“什么,你不是故意如此?我还以为你们商议好的……那太子殿下会不会怪罪?你冷落他这么多天,一来就让他当众出丑,太子殿下……”
我甩袖:“烦!”
晚上凭潮提着药箱钻进我的军帐,恶狠狠地道:“今日起,小人与殿下同帐而眠!殿下不得因军务熬夜,不得因训练敷衍饭食,不得……否则……”
不等他说完,我翻白眼倒进椅中:“凭潮!告诉你们太子殿下,我放弃,不睡军营了。”
凭潮冷笑:“晚了,太子殿下要你一定在军营好好督促新军,小人奉命陪伴。不过军营条件艰苦,我为你煎药需费几倍功夫,每日多加五两白银。”他把一张纸举到我面前,“欠条打好了,签字画押罢。”
我恨然夺过欠条,飞快写上姓名扔给他:“拿去!”
次日立刻骑马回城,去找江原算账,结果扑了空,他居然连夜去了洛阳。我无奈,只得派人跟去洛阳打探消息,一晃十多天过去,打探消息的人还没传回信件,江原倒回来了。
我急冲冲去找他,江原稳坐桌边,抬眼道:“新兵大有起色了?听说越王殿下‘光明正大’赢了我之后,全军都在传诵你的‘凌空一跃’。”
我两手按在桌上,跟他对视:“多亏太子殿下亲身示范,新军大有起色,多亏凭潮,我身体也大有起色。”
江原不动声色:“那就好。”
我猛一拍桌:“江原!”
江原伸手稳住茶碗:“越王殿下今日留宿,还是回军营?”
我咬牙:“你有事瞒我。那日输后你立刻不见面,是不是赶着时间去——”
“不是。”江原回答得坚决,眼神却躲闪一下。
“说实话。”我继续追问,“还是……你已经把关慕秋杀了?”
江原闻言一叹,低头拉我的手:“那天我本打算告诉你,后来你要与我赌输赢……我见你专注新兵,又想,先不告诉你也好。”
我甩开他,盯住他问:“你是说,那日关慕秋已经死了,我提出的本身便是一个不可能答应的条件?接下来必须按照计划行事了?”
江原急促地站起来,抓住我双肩道:“凌悦,关慕秋重病而死,没有等到我们杀他!”
“仪真呢?”
江原颓然:“几经交涉,南越不肯封给关慕秋任何身份,不过仪真暂时没有危险,南越没有株连她,仍让她以王妃的名份居住在王府中,只是不得出府。可是她坚持为关慕秋守丧,在府中设灵堂拜祭,让赵誊极为不悦。楚尚庸和赵葑极力劝解,赵誊才默许此事。”
我低头,怅然叹道:“他本是个无关之人,是我连累了他。”
江原抱住我的腰,轻吻我道:“多想无益,此事源头在赵誊,若非在你府中,他或许早被赵誊杀了。”
我皱眉:“关慕秋一死,我投奔北魏的事在南越全面传开,仪真不会好过了。对了,你去洛阳有何事?我派去的人……”
江原狡黠地闪动眼睛:“被我扣了。事关重大,怎能轻易走漏消息?告诉你罢,程雍已经按照计划,在汉中悄悄占了好几座小城。白天装作良民进城摸透情况,晚上扮作流寇驱赶附近百姓向南阳逃窜,看准时机夺取县衙,控制官员。事先带了几个文职,还能与南越保持正常公文往来,借机套取上面的情报。
“程广的军队也已经悄悄入川,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了。我去洛阳,向父皇提交南越最新消息,分析认为南越近来军事变动频繁,很可能会主动发起一场规模较小的战役以转移朝中视线、稳定人心,地点就在江淮。”
我一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江原手伸进我衣服,摸了摸我背上,笑道:“我怕你分心,也怕这里还不够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