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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天才堪堪升起一缕光,她便主动寻了秦义,驾车回到花想楼。
陆九霄醒来时,人早就不见了。
纤云端着那碗清甜的骨头汤,道:“世子,沈姑娘说了,喝什么补什么,您这小臂伤筋动骨,她昨夜里便吩咐厨娘备好新鲜的大骨,天不亮就下了后厨,秦护卫早早送她回去了。”
闻言,陆九霄出神地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汤,说不意外是假的。
实话说,昨日里她的那点小心思,若是再往深的踩一步,难免要踩到他的底线。
这么些年,陆九霄的后院干干净净,莫说妾室,连通房都不曾有过。说得难听些,是无情至极。
图他的钱可以,图他的人,那就大可不必。
这些年不是没有人动过心思,可不过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最厌恶那种自作聪明、贪心有余的人。
今日她若是寻借口留下,很难说陆九霄还会不会再在她身上花心思,但她就这么走了,反而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意料之后,却又不得不说,聪明得有些拙劣,拙劣得又有几分可人。
他意外地发觉,她那点子刻意的心思,却是不惹人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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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陆九霄的伤势大好,才一能下地挪动,便被圣上宣进了宫。
这半月里,纵马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倒也不止因受害之人是永定侯府的世子,更因圣上因此事勃然大怒,下命严查。
至今却也没查出个头绪。
才一坐下,便有三两太医围了上来,又是诊脉又是查看伤势,确认无恙后,宣武帝才结结实实松了口气。
他拧眉道:“怀洲,你真没瞧见纵马之人?”
陆九霄拉下刚翻上去让太医查看伤势的袖口,道:“没。”
宣武帝重重“嗬”了声,天子脚下,竟有人当街行凶不说,还是蹦着世家子弟去的!
“倒也没什么。”陆九霄缓缓道:“指不定是无意得罪了哪个混小子,闹着玩的。”
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只是从前大多不过小打小闹,这冲着要他命来的,也着实是头一回。
然,他这话一出口,宣武帝便拍了拍桌案面色肃然道:“闹着玩,这是能闹着玩的事吗!”
同时间,乾清宫的太监宫女便尽数跪下,以额点地。
陆九霄顿了一下,起身弯腰,作揖道:“皇上息怒。”
男人眉头微不可查地紧了一瞬,圣上的态度很难不令人惊疑,一个大臣之子,意外受伤,倒也不至如此勃然大怒吧?
陆九霄不是傻子,圣上待他的好,自年幼时便能察觉一二,近些年简直是更甚。
不过从前他并未往心里去。宣武帝登基之前,还是皇子之时,陆行便是拥他登帝位的朝臣之一,一路为他开疆拓土,最后镇守冀北,不可谓不劳苦功高,因着这一层缘故,年幼时他倒是心安理得地受了不少好处。
直至某一次宫宴,赵淮旻醉酒后扒拉着他瞎嚷嚷,红着眼道:“父皇若是对我有对你一半好,我至于这么成日成日想法子讨好他么?”
那时候他才发觉,圣上对他,是好得过分了。
“行了,你坐下。”宣武帝道。
不几时,大太监彭公公便将白玉棋盘端了上来。依照惯例,陪宣武帝下完两盘棋,约莫就能放他出宫了。
其实说起来,陆九霄的棋艺,也算是自幼被迫陪同宣武帝对弈,一点一点磨出来的,甚是难得。
一刻钟后,陆九霄一局险败。
太监重置棋盘时,就听宣武帝缓缓道:“你啊,我瞧皇后说得对,这些年是有些任意,成日同那些酒囊饭袋在一块,难免消沉,就该给你找点事,省得你惹是生非,招来祸端。”
话落,彭公公手抖地掉了颗棋子在棋盘上。
陆九霄垂眸,没应话。
两局后,宣武帝果然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挥了挥手让他走。
陆九霄起身,片刻也不耽误,抬脚便退下。
才至暖阁外,便撞上了铁甲未褪的陆行。
父子二人相视一眼,半响无言。在陆九霄欲走时,还是陆行先叫住了他,“伤愈能下地了,便搬回府中吧,你母亲日日挂心你,省得她隔三差五地往你那犄角旮旯的巷子跑,且府里的婆子也能照顾周道,你那破院子,厨娘能有家里的好?再说,尹忠和秦义两个大男人,哪晓得如何照料人,还有你那两个婢女,我瞧也笨手笨脚的,还不如你妹妹靠谱。”
陆九霄嘴角轻挑,微不可查地“嗤”了声,“想要我回府就想要我回府,说那么多作甚。”
说罢,他背手转着那把扇子就走了。
陆行原地瞪着他那嚣张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一个刀背敲过去,不知道还以为他吃炮仗长大的,哪来这么大气性。
半响,缓和了下情绪,他才撩开帘子,进了暖阁。
只见宣武帝望着那一盘散乱的棋子发怔,最后长吁了一口气,“陆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