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霍英治立刻盯了沈国栋一眼。
后者正全神贯注地在看电视,并没有听他这边说话。但霍英治却还是手一松,手里的水杯砰一声掉下地,尽管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但也发出沉闷的响声,一小块水迹慢慢漾了开来。
“不好意思,我没拿稳……”他现出一个抱歉的微笑,沈国栋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站起来去厨房拿抹布。等他走远了,霍英治这才松开了掩着话筒的手,舒缓地笑道:“郎总,您真是太客气了,应该是我这个后辈给您拜年才是啊。”
沈国栋出来的时候这个电话还没有结束。
看到他走近,正讲电话的霍英治仿佛只是随意地,视线往他脸上一瞟。非常稳得住的没有露出任何紧张或不自然的神情,也没有微微侧身作一个避开的小动作。相反,他镇定自若、声音稳定,态度看不出有一星半点的可疑之处。
“……呵呵,您消息可真灵通……是,那个大工程我们正在寻求合作伙伴……哦,您也有兴趣?……呵呵,过奖……”
沈国栋只听了这两三句也知道是公事,一点兴趣也无,只是觉得霍英治这样的人谈起生意来居然也会如此圆滑。
他蹲在沙发前收拾残局。霍英治微一俯眼就看到他头顶两个旋儿,正听电话的他心思一分,寻思道:据说头顶有双旋儿的人性情都格外激烈,怎么骆云起如今的性子却越发绵软了呢。
随着他抹地的动作,沈国栋的头在霍英治眼下微微点晃。年前理发是川渝两地的习俗,他的头发也刚剪过没几天,短短的,给人一种毛茸茸小动物般的感觉。霍英治原本只是无意识地看着,可不知怎么的,却渐渐被吸引住,继而生出一种温柔的、想伸手抚摸一下的冲动――
如果不是电话那头的人突然说了一句话骤然吸引了他全部心神的话,他原本会在反应过来后为这种莫名的冲动而感到惊愕和异样的。
“……您要过来这边?”
心中忽然凛了一下,在不为沈国栋察觉的前提下他迅速瞟了他一眼。对方不知说了几句什么,他很快镇定下来了,甚至在听完对方的话后还轻轻地笑了几声,一派从容模样。
“拜访?不敢当不敢当,还要向前辈学习……嗯。这么大件工程,电话里的确不好细说。……也好,那您几时到?我好让底下人准备。”
对方说了一个日期。霍英治颔首道:“好,那到时候我们见了面再详谈。”
挂了电话,他脸色渐渐沉静如水,握着下巴沉吟起来。
郎杰要来。
这个讯息让他很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如今这静谧安逸的日子,结束了。
理智如他,当然很明白,郎杰的到来是一个极大的变数,不可能还让他保持目前这种生活的原状。
他凝视骆云起的背影。
这个人对他的意义,感觉就象是在冰天雪地里经过长途跋涉后发现的一幢小木屋,里头壁炉升了火,木柴噼啪作响。其实并没有散发出强劲霸道的热力,可是一靠近,却如浸热水,淡淡的和熙、淡淡的舒服,通身都暖和了。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很留恋这个人带来的温暖,象一个憩息之地。所以,他难得的,竟生出那么一些想要珍惜的感觉。
虽然两人从来也没有扯开来明说,但他知道,三年前的那件事是骆云起心中一个很大的心结。很难解开。
即使是面对并非直接加害者的他,骆云起都会时不时的产生抵触情绪,如果再让他见到郎杰――不问可知,那会是怎样巨大的冲击。
而郎杰――
虽然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理,但霍英治却清楚地知道,他也绝不愿意让郎杰再见到骆云起。
当年事发之后郎杰也曾打电话来故作沉重地请过罪。
一个活人交到他手上,莫名其妙地出走了、失踪了,到底和霍家还是有那么一点牵连,他总还要给个交待。
可是听了几句霍英治就听出来了,什么‘没有照顾好他’、什么‘起了一点争执’……郎杰请罪是假,探口风才是真,大概是以为骆云起跑回这边来了的缘故吧。
他当然不会说出‘跑了就跑了吧’这种落人口实的话,郎杰也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把骆云起找回来。那个合作案结束后,这几年彼此也见过数次面,郎杰偶尔会关切地问一下可有骆云起的消息。他又不蠢,很快就明白郎杰并不是作姿态给他看,而是真的对骆云起生出兴趣了,以至于这几年都还不时想起,也一直没有放弃过找他。
如果是以前,或许他会一笑置之。可是现在,一想到郎杰对骆云起有着某种想法,就忍不住微微蹙了眉头,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一时也弄不清自己是出于何种心态,但是却很清楚地知道一点:他不想让骆云起再和以前那些人有什么交集。
何其轩曾经被他视如兄长,明知道骆云起的归来是他和何其轩修好的机会,可是他都没有通知他,此刻又怎么能放任事态发展,让郎杰喜出望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