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宜敏不温不火的话语让尚嬷嬷出了一身冷汗,她可是知道自己暗地里拉拢了多少人手,本想着这样眼线密布能帮着主子掌控后宫,却没想到不但做了无用功,还差点坏了主子的大事,不由得呐呐难言,后背的衣裳瞬间汗湿,尚嬷嬷将头紧紧贴在冰冷的地上,羞愧难当地道,“奴婢该死,奴婢愚钝,还请主子重重责罚!”
尚嬷嬷对宜敏是绝对的忠心,她出生内务府尚氏,而尚氏自太祖时起就是正白旗下包衣世家,直属宜敏外公瓜尔佳氏统领的正白旗,如今宜敏宠冠后宫,自然整个尚家都忠诚于宜敏,而尚嬷嬷更是早已把宜敏这个她奶大的格格当做亲生女儿般疼爱,事事以宜敏为重,如今好心办坏事,她无法想象万一宜敏因此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她真是连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
宜敏对尚嬷嬷的忠心是清楚的,只是嬷嬷的做事手法依然是老一套,总觉得耳目越多越好,宫中的奴才统统为己所用就更好了,其实这种方法看着好使,但在宜敏前世的经历证明,这种手段根本不管用,宫里的奴才个个八面玲珑,背后更是不止一个主子,这般表面上的声势浩大不过是虚有其表,更甚者徒遭忌讳罢了,何况她还不是这后宫真正的主子呢!
宜敏需要的奴才必须绝对的忠心,否则还不如不要,只是她很了解尚嬷嬷是个极为固执己见的人,不让她碰碰壁她是不会回头的,宜敏索性也就由着她去,反正如今后宫局势还算平稳,有点小浪花很容易就能抚平,还不如借此机会攘外先安内,把内部的人手彻底清理一遍,去芜存菁,免得日后关键时刻才出幺蛾子,那可就措手不及了,上次生赛音察浑的惊险宜敏至今心有余悸,她决不能容忍再出现第二次。
宜敏坐起身,亲手扶了身前的尚嬷嬷起来,拉着她在身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温和道:“嬷嬷,本宫并不是要责怪你,只是想让你知道同样的手段并不适用于任何时候,如果本宫位份不高,自然需要多多拉拢奴才以壮声势,让人不敢小觑。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本宫在后宫已经是除了皇后之外的最高位,更是手掌凤印、统摄六宫,那些奴才根本不需要去拉拢,他们就会眼巴巴地自己贴上来,不过是一帮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这种人来得快、去的更快,只要苗头稍微不对立马就会作鸟兽散,这些人可用而不可信,能派上大用场的更是寥寥无几,不拖后腿本宫就谢天谢地了。”
宜敏见尚嬷嬷茫然不解的眼神,耐心地解释道:“嬷嬷是不是奇怪为何本宫明知不好却还是任由你行动?”尚嬷嬷连忙点头,她虽然固执但是主子的话她还是会听从的,宜敏只好接着为她解惑,“本宫之不阻止就是因为相信嬷嬷定能自己想明白,毕竟若是因着本宫的命令,嬷嬷恐怕是知其然却不知所以然,本宫以后还要靠嬷嬷帮着培养真正得用的人手呢,这些人本事尚且不论,但是一定要绝对的忠心,如此一来嬷嬷自然要心里门清才行了,如此嬷嬷可明白了?”
尚嬷嬷对宜敏的推心置腹感动得眼眶红热,狠狠地点头,微微侧头用衣袖擦拭了一下才道:“主子放心,奴婢定不会让主子失望,日后定会为主子培养出真正得用的人手。”接着有些迟疑地问道,“只是主子,之前奴婢擅自收下的那些人手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置之不理吧?”这时尚嬷嬷也对自己当初不经头脑的大肆收罗人手很是后悔,如今只能向主子讨主意好收拾善后。
宜敏伸手掩嘴而笑,眼中却缓缓流淌着冷意:“瞧嬷嬷这话说的,这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这些人既然收下了自然要好生用着,就算咱们放手不管,在别人眼里他们也已经算是钟粹宫的人了,与其放手让其他人利用了去,还不如废物利用,留待将来局势有变的时候推出去当挡箭牌,不但能金蝉脱壳,还能更好地掩护咱们真正的人手,何乐而不为呢?”
墙头草有墙头草的好处,就算死光了也不心疼,就像她刚进宫那会被慧妃送过来的那批人手,早就在之后的几次后宫清洗中被康熙一扫而空了,牺牲了这些弃子,宜敏才有机会不着痕迹地替换成自家旗下的包衣,才能将钟粹宫整治得铁桶一般水泼不进。
尚嬷嬷恍然大悟,佩服地看着自家主子,本来一步臭不可闻的棋子,到了主子手里偏偏就成了扭转乾坤的妙着了,转念又想到长春宫的异动,不由急道:“主子既然已经胸有成竹,那长春宫的事儿该如何处置?若不能知道皇后她们在密谋些什么,恐怕主子会被算计的!”尚嬷嬷对于皇后和惠妃的心狠手辣可是心有余悸,万一那两位又像当初那样对小阿哥下手该如何是好?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啊!
宜敏懒懒地躺了回去,从一边的茶几上捻起一枚蜜饯,漫不经心地道:“这有何难?那两位如今已经山穷水尽,手里人手有限,所能行的不过两条路……”说着伸出两只手指比了比,看看尚嬷嬷急切的眼神,才笑着接下去,“第一条路就是复宠,想办法让皇上回心转意……”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是宜敏的眼中满是嘲讽,康熙的性子她很清楚,一旦让他彻底厌恶了,那么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前世对亲生儿子尚且如此何况是两个女人呢?
尚嬷嬷显然也有同感,她摇了摇头道:“奴婢虽然不敢断言,但是以皇上的性子这条路十有**行不通,何况这后宫里什么样女人没有,皇上怎么可能再次宠爱她们。”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忙压低声音问道,“主子,虽然她们复宠无望,但会不会把希望放在自己人身上,帮自家人得宠?”尚嬷嬷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宫妃里借着身边的人固宠是常有的事儿,难怪她们频繁召见新进宫的秀女,原来打这主意呢!
宜敏却摇了摇头:“嬷嬷想得太简单了,若是以前皇后和慧妃自然不介意帮自家妹妹得些宠爱,好打压其他女人,但是如今她们自身难保,一旦自家妹妹上位,她们恐怕就更没希望了,因为到时她们的家族就会把宝压到妹妹身上,而她们只能成为弃子,那她们岂不是为她人做嫁衣?”
尚嬷嬷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儿,自家姐妹又如何?这宫里从来就是你死我活的,要是妹妹得了宠谁能肯定会不会为姐姐说话呢?不由得点头同意了宜敏的说法:“主子说得有理,既然不是帮着自家妹妹得宠,那她们为何频频召见她们?”这才是尚嬷嬷想不透的地方。
宜敏笑了笑,将蜜饯放进嘴里,慢慢品味着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半响后才吐出果核,又端过尚嬷嬷送上来的茶水漱漱口,才用帕子轻擦嘴角道:“这就要说说她们的第二条路了,那就是……孩子!”
宜敏樱唇里吐出的话语几乎让尚嬷嬷跳起来,结结巴巴地道:“主子,您说……说孩子!这……这怎么可能呢?那两位不是都不能生了吗?”这几年钟粹宫之所以稳坐钓鱼台,除了因为皇后和慧妃失宠,不就是这两位不可能有孩子吗?这样一来宫里就算出了再多的孩子也比不过钟粹宫的两位阿哥尊贵,如今宜敏突然说出那两位在谋划孩子,自然将尚嬷嬷吓得不轻。
宜敏轻轻掩嘴,嗔怪地看了大惊小怪的嬷嬷一眼;“看嬷嬷吓得,本宫只说她们想要出头只能靠孩子,可没说她们就能生出孩子来啊!”何况就算她们能生,宜敏也会让她们变得不能,当初皇后谋划着将“余神医”送进宫调养身体的计划,虽然因为皇后险些被废搁置了很久,但终究赫舍里氏还是抵不住翻身的诱惑,使尽了办法让“余神医”顶了一个太医的名头,将他送进了太医院,所以这皇后就算身体调养得再好,落在“余神医”手里,她能不能怀孕生子自然是宜敏说的算了。
尚嬷嬷拍了拍自己胸口,长呼了口气:“主子莫要吓奴婢,这慧妃也就罢了,若是皇后生出个嫡子来,大阿哥和二阿哥可怎么办?”从赛音察浑周岁生日之后,康熙就正式将承瑞和赛音察浑记入了玉蝶,虽然按照排行他们俩是皇三子和皇四子,但之前殇的两位阿哥由于幼殇并未序齿,所以承瑞成了大阿哥,而赛音成了二阿哥,至于纳喇氏的阿哥因为尚不知能否养大,在出生后就被康熙下令养在内务府总管噶礼府里,至今尚未取名,自然没有记入玉蝶。
宜敏瞥了嬷嬷一眼,毫不在意地道:“嫡子不嫡子的又有什么要紧的,从太祖至今有哪一位是嫡子即位的?若不是皇上素喜汉学,咱们满人可从没有立嫡立长的说法,何况皇后之前不也有个嫡子,还不是不受皇上待见!”见尚嬷嬷似乎想要开口反驳些什么,宜敏摆摆手接着道,“本宫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皇上如今正当风华之年,这日子还长着呢!过早地惦记这些并没有好处,反倒会遭皇上的忌讳。”
宜敏可是知道康熙的寿命还长着呢,而且对权力的掌控欲极其强烈,她倒是希望后宫里生孩子的越多越好,至少她的孩子们就不那么显眼了,以后她只要保证康熙对孩子们的重视和喜爱就可以了,至于后宫谁生了阿哥,谁得了宠爱对她而言根本无关紧要,她需要的只是康熙心中的那份特殊而已。
尚嬷嬷张张嘴,突然觉得哑口无言,确实如主子所说的,如今皇上不过二十岁,看那健康的身板再活个三十年绝对不成问题,现在想什么继承人的事确实没有意义,只是她依然觉得只要皇后在一日,终究是压了主子一头的:“奴婢明白主子的意思了,以后不会再提此事,只是皇后无论再怎么失宠终究占着中宫嫡妻的名分,若是让皇后翻过身来,必然不会放过主子的,还请主子三思啊!”尚嬷嬷几乎是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宜敏那副不温不火,满不在乎的态度让她急上火。
宜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也不再打哑谜逗弄自己的嬷嬷了,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我的好嬷嬷,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皇后她生不出来的,本宫的意思是长春宫的两位都是打着借腹生子的主意,她们想必也知道皇上是不会再让她们有机会怀胎了,于是将主意打到自家人身上,要知道无论是小钮钴禄氏、佟氏还是赫舍里氏如今都没有位份,即使有了孩子,那位份也绝对越不过皇后和慧妃的,孩子自然只能抱给别人抚养,本宫这里已经有两个孩子了,那么皇后和慧妃不就有机会了?”
尚嬷嬷听得目瞪口呆,呐呐道:“原来这两位打这个主意,真要这样说还真有可能让她们得逞,只是佟氏可不姓赫舍里,皇后拉拢她又有什么好处?就算生了孩子那也是佟家的血脉,赫舍里氏可算不得母家。”虽然养母更尊贵些,但那是生母地位不高,家族不显的情况下,佟家可不在此列。
宜敏冷哼一声:“佟家可是皇上的母族,佟氏是皇上的亲表妹,加上皇后不知道佟氏已经遭了皇上厌恶,还以为佟氏是个香饽饽呢,皇后自然认为如果能抱养佟氏的孩子,那么这个跟皇上有着最近血缘的孩子肯定会比其他孩子更加得宠,将来孩子上位的可能性要大得多,那她这个养母自然水涨船高,还拉拢了佟家,将来若能当上母后皇太后自然就更好了。”佟氏这个“表妹”在外人眼里可当真贵气得很呢,毕竟皇帝和皇后都是她的表亲呢,当然是借腹生子的最佳人选了,只是不知道佟氏这个眼高于顶的乐不乐意了。
尚嬷嬷脸色有些不好了,她从选秀之后知道是佟氏撺掇秀女当众挤兑宜敏之后,就对佟氏极为不顺眼,如今她的肚子既然威胁到宜敏的孩子,她当然十万分的不爽快,僵着脸在腹部比了个手势向宜敏询问道:“主子,要不要……永绝后患?”她这是想直接让佟氏绝育了。
宜敏好笑地摇了摇头,不顾尚嬷嬷着急的神色,轻松地道:“嬷嬷何须费心,本宫自有安排,何况皇后和慧妃的主意打得好,又怎知被打主意的人乐不乐意呢?这三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岂会那么容易让她们如愿?恐怕她们心中也是另有盘算的,否则那长春宫为何会摔碎这么多的东西?要说这里面没有这几位的手笔谁信呢?”
宜敏想着前世宫中的几对姐妹花,有几个是能够共存的?仁孝过世、佟氏上位,孝昭过世、温僖上位,而宜妃稳坐妃位的时候,她的妹妹只能做一辈子的贵人,郁郁而终。这康熙朝的后宫里,唯有姐姐死去,妹妹才有机会上位,几乎已经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了,想到这里宜敏突然心中一动,似乎有些明白这几个女人在玩什么把戏了,嘴角勾起一抹妖冶的弧度,既然她们紧锣密鼓地搭好了戏台子,那她若不帮着找齐观众岂不是浪费了一场好戏?
尚嬷嬷看着宜敏嘴角那抹熟悉的迷人弧度,不由得心中一松,看来主子已经有所决定了,她也就不费心了,反正从来只有主子算计别人的份,她只要等着主子的吩咐就好了,果然宜敏招手让她附耳过去,尚嬷嬷连忙上前,只听宜敏在尚嬷嬷耳边嘀嘀咕咕地吩咐了一番,尚嬷嬷忍俊不禁地笑皱了一张老脸,乐呵呵地下去了,看来这宫里又要热闹起来了啊,只是不知最终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宜敏躺回榻上,闭上眼睛仔细思索着以后的计划,这次牵扯的人物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一个不慎就有可能阴沟里翻船,她必须小心再小心,幸好对钮钴禄氏和佟氏她早有安排,至于赫舍里氏毕竟前世就没什么出彩的地方,除了姓赫舍里之外,家世也是一般,她只需将她用在最有利的时候就可以了……突然宜敏耳朵一动,微微睁眼瞄到寝殿门口一角黄色袍影,顿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终于能亲自打字了,虽然绷带拆了,但是视网膜脱落还是比较麻烦的,现在眼睛还不能长时间视物,但是不能看电脑屏幕咱可以看键盘打字,盲打之后再慢慢修改,至少可以不求人了!今天这章算是紫藤归来的礼物吧,特大礼包!大家要留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