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这念头一出来,便似洪水猛兽般地,挡也挡不住了。她不想怀孕,和她不能怀孕,这完全是两码子的事。这才朝绿鸦问了话,过了晌午便立刻驱车过来了。
马车行驶了约莫三两刻钟便停了下来,听见外面姜瑞说霍街北口到了。淡梅便戴了帷笠,下了马车,命姜瑞和喜庆妙夏都在街口等候着不许跟过来,自己便迈步往街里去了。姜瑞想起自家大人的吩咐,自是不敢这般托大,等前面那道人影走出了几十步外,吩咐了喜庆妙夏在远处等着,自己便悄悄跟着过去。
霍北子街甚是繁华,两边贩户铺子比比皆是,来往行人不绝。淡梅行了不过百米,抬头便见着了“张回春”的招牌,犹豫了下,进去了。待出来后回了街口,又叫转去斜角巷。
喜庆妙夏陪了淡梅坐回车上,这回莫说喜庆,便是妙夏也觉着有些不对,两人面面相觑。喜庆仔细看去,见她却又是神色如常,便是开始过来时面上偶尔流露出的怔忪之色此番也是全无,心中实在不晓得自家夫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到了斜角巷,果然和方才一样,见她又命自己两个留在街口等候,便按了方才所想的道:“夫人金贵,自己这般独行于街市之上,总是不妥,若被大人晓得,只怕要责怪。”
淡梅见喜庆这般应,想了下,也未再坚持,只略笑了下便朝街口进去了,喜庆急忙紧紧跟了上去。到了家看似是医馆的铺子前时,见她停下脚步叫自己守在门口,心中惊疑不定,待要再问,她已是迈入门槛自己进去了,只得耐心等着,良久终是出来了,见她眉头略皱,脸色瞧着不是很好,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低声问道:“夫人可是觉着哪里有不妥?跟大人说声便是,何至于这般自己出来寻医问药?”
淡梅侧脸望去,见喜庆一双浓眉下的大眼正直直看着自己,关心之色溢于言表,便微微笑道:“你说的是。回去了便跟他说道下。”
***
晚间淡梅坐于榻上,脑子里想的却仍是今日白日里去了那两家医馆之时听到的话,想得正有些出神,听见徐进嵘从隔壁浴房里出来的脚步声,便披了件外衫,掀被迎了过去,被他含笑抱了起来送回榻上,两人闲说了几句,便提到了几日后便要到的钦差。
“可晓得是朝中哪位?”
淡梅靠在枕上,随口问道。
徐进嵘看她一眼,揉了下自己眉心,有些含糊道:“朝廷里前次行文中未提,只说有钦差下来。到了便自然晓得了。”
这却与他平日的行事作风有些不符。按了淡梅对他的了解,即便朝廷行文中真未指出钦差之名,他应该也早通过别的渠道打听到了,哪里会这般坐等对方送上门才识得庐山真面目的。只见他似是不大愿意提及,且自己心思也是有些沉,便也略过去了,沉吟了下,正想开口跟他提自己想了半个下午的话,不料他却是突然问道:“你今日去了几家医馆作甚?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跟我提下,我自会请郎中上门,何至于要你自个这般辛苦?”
淡梅听他一开口,便晓得应当是姜瑞在他面前报过自己今日行踪,眼前忽地便闪过今早在廊中悬挂的笼子里的两只画眉。自己这前半年的光阴里,便恰似被他用金笼豢养的鸟,宠爱至极,故而怡然自得。若非被今早那封信点醒,只怕便都还会如此下去,哪里还能想到便是再极致的宠爱,终有一日也是因为种种缘由而会有个尽头的?
淡梅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徐进嵘微微笑道:“我正想着要和你说,你既是知晓了我今日的去处,也省得我再绕弯了。我便跟你说了吧,我今日确实是去了医馆。”
徐进嵘坐起了身,看着淡梅急忙道:“你哪里不舒服?怎的前些时日瞒了我不提?”
淡梅看他一眼,见他眼里的关切之意并无作假,便微微笑了下,这才慢慢道:“徐管家前次给你的那封信,我今早无意间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