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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液稍微有一点心虚,但这时他反正愿意和面前这位唇白颜凄的少女说这话。
只要能让她开心。
从太早的时候开始,少女那低落的神态就已令他触之难受,深夜回想那天湖边,少女脸色苍白无措地嗫嚅挽回他时,少年更是总猛地抱紧被子。
如今立在她面前,看着那泛红的眼眶、怔然凄楚的表情,裴液用尽浑身解数也要悄悄地、轻轻地哄一哄她。
这话的效果也确实出类拔萃。
李缥青立在场上,完全被重锤砸懵,嘴巴嗫嚅着,面上不知要露出什么表情,一颗泪珠已先流了下来。
这是少年第二次给她带来迷迷如梦的感觉。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说完话后僵直起来的少年,心中只回过一个念头:“原来.他的紧张是给自己的。”
这安静持续了太久,直到裴液有些慌张了:“李、李缥青,我其实一直.都喜欢你的,但我太笨了,没弄懂.现在我想明白了,你还愿不愿意和我去划船?我现在也”
他声音低下去:“.会划了。”
又是片刻的安静,然后,少女带着哭腔的低声终于抽泣着响了起来:“裴液,你和明剑主.关系很好吗?”
“.”裴液怔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也许他应该努力擦去少女的一切担心,但最终还是实话实说,“我我不敢说是明姑娘的朋友,但,明姑娘对我来说很重要不过!我不是那种——”
李缥青轻声打断了他,抬起一双泪光莹莹的眸子,小声道:“那伱能不能让我和明剑主说两句话?”
“.啊?”
——
“明姑娘,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朋友。”裴液带着双手绞紧的李缥青来到女子面前,感到身后少女呼吸已彻底屏住,“她叫李缥青,是翠羽剑门的少掌门,很早就和我说很喜欢你。”
明绮天看着面色紧张期待的少女,轻轻一颔首:“少陇玉翡山余脉,我幼时学剑,讲师就提过的。”
李缥青脸上骤然绽开惊喜。
又听女子继续平和道:“多谢,你也很漂亮。”
“.”
州衙散场了。
在许多人欣羡的目光里,翠羽剑门的少掌门把琉璃剑主请去了自己家。
一路上,眼眶红红的少女小心翼翼地跟在女子身旁,嘴巴不停地问个没完,最后终于有些不好意思地来一句:“明剑主你有没有觉得我很烦啊。”
明绮天轻轻摇头:“没有。”
于是她就高兴笑着又继续了。
裴液甚至瞧出她有贴上去挽臂的野心,但最终还是怂住了。
关于在州衙中问的问题,少女到现在也没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裴液就如此心情忐忑地在两人后面跟了一路,好几次少女问出一个蠢蠢的问题,趁明绮天没来得及回答,他就赶紧凑上去插话,然后就收获少女凶狠的回眸一瞪。
直到到了翠羽院中,李缥青都还是舍不得离开明绮天身边,裴液抓心挠肺得终于忍不住了,他上去牵着李缥青的袖子把她扯到一边:“明姑娘还要读书练剑的,你别打扰她了。”
李缥青不甘心:“我不打扰她啊,明剑主读书.我也读书,我就安安静静坐在旁边就好。”
“.那也烦啊。”
“那烦什么?”
“.”裴液忍不住了,“我烦。”
李缥青看着他,眼眶还是有些微红,却忍俊不禁:“你烦什么啊?”
“你来.跟我聊天啊。”裴液闷声道,“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愿不愿意跟我去划船?”
一时安静,裴液心一揪,抬头看去,却见少女红着脸微垂着头,声音很小:“我们可以.晚上再去啊,明剑主好不容易来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但我们可以,很久的。”
心中顿时一满,好像有什么在膨胀。悬吊的心脏稳当地落了地,摔出来一片蓬散的快乐,少年的笑绽开在脸上,摸头道:“那晚上,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啊。”李缥青偏头看着院中的高树,小声道,“你约我的。”
“那就,戌时行不行?”
“行呗。”少女若无其事,“我都行的。”
“嘿嘿嘿。”裴液笑了一会儿,少女就站在他面前,三天下来,本应有许多话要说,但此时两人却好像都变成哑巴了。
气氛有些安静,裴液瞧了眼天色:“那我,先去忙杨颜练剑的事情了,晚上再见面吧。”
李缥青却挑了下眉:“杨颜那边,不是只是练个剑吗?”
“.对啊。”
李缥青低下头:“那把剑册拿过来就好了啊。”
“.”
少女轻轻推了他一下:“你去跟楚念师兄说一声,让他去把杨颜叫过来就好了。”
裴液茫然了一下:“.我不好吩咐楚师兄吧,要不还是你去。”
李缥青瞪了他一眼:“你去。”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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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树笼映的院子里,白衣捧卷坐在树下,少女搬个小板凳虚虚靠在她身侧。
两人共看一卷。
“明剑主,这个‘仙者五圣’是什么意思啊?”
“品评剑道资质的议论,不必在意。”明绮天跳过这一段,继续去看下面的说理。
“可是.明剑主。”少女昂着头小声道,“我想稍微在意一小下。”
明绮天目光挪回去:“‘五’者,是为剑心、剑感、智理、灵悟、命数,是《演剑通义》中提出的剑赋构成,现在大家多采用此说。剑心为持剑之心,并不同于一般所言的心性;剑感是持剑之身,有些人握剑会更加亲切贴合,便是此理;智理是学剑析理的能力,此条倒是可以后天培养的;而灵悟则是闪烁之灵光,近于道佛之‘悟’了;至于命数.”
女子略作沉吟:“你当知,剑与其他兵器不同。”
李缥青连忙点头。
“便是应在此处。许多人心性上乘,御使其它武器也掌控优良,读书析理时头脑分明,乃至修习阵、器、丹等等其他诸道,灵感也常常爆发——但偏偏学不好剑。”
明绮天平和道来:“浅时还不大凸显,但一到高处,就如被扼死咽喉,终一生之功,再不能寸进——剑赋这样东西,就像是随命而来。因此《演剑通义》所言前四者其实泛泛,把‘命数’二字提出来,才是其流传后世的凝晶。”
“.剑赋一生都不能更改吗?”
明绮天又沉吟了一下:“大略可以这么说。不过二十多年前,云琅山挖掘此理,出了一篇《三千人剑赋论》,算是稍微撬开了些缝隙,但毕竟不能更命数、逆大块。”
李缥青缓缓点头。
“至于所谓‘仙’,就是它自己的东西了。”明绮天掂了掂手上的册子,“是为‘凡灵玉仙’四阶,这是撰者自得的评点,道启会是不会这样去分的。”
“它说的不对吗?”
“并非不对,而是无聊。”明绮天道,“剑赋好坏,好到什么程度、坏到什么程度,都是可以清楚瞧出来的,其本身既没有明显的沟壑层级,为何要人为把它截为四段呢?因此这一段循的不是剑理,而是撰者自己的留名之心,是为无聊。”
“哦”李缥青重重点头,又忍不住道,“那明剑主,若按它这无聊的区分,我是什么品阶?”
明绮天仔细瞧着她。
少女有些期待又有些忧心,低声道:“大家都说我灵气很足裴液也这么说,您看,我有没有进修剑院的天赋?”
但明绮天瞧了一会儿,却轻轻摇摇头:“不是。你练剑时应当常常遇见把握不住和想不通的地方,这正代表你‘灵悟’与‘智理’稍差,其实不太够得上修剑院的门槛。”
“啊”李缥青低眉,于是想起自己的试剑也正是输在对《黄翡翠》凡灵之分的不精不准上,明明自己已经研习这本剑经三年之久。
一时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