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跳加快的看着脚步摔落变形的铜制宝铎,又愣愣抬头望了望头顶。
这座正殿作为东林寺主殿,本就装饰奢华,殿内高处,满是天花垂盖,宝铎珠幡,绮饰纷纶。
其中便有一个叫宝铎的铜制品,人头大小,形似铃铛,分量沉重,原本悬挂在殿内半空中的垂盖珠幡之间。
善导大师发现他刚刚站立的位置,就在一个宝铎的正下方。眼下也不知是不是被风带动导致宣布挂不稳。
宝铎掉落下来。差点砸人。
这沉甸之物,若是砸到,一场血光之灾是免不了的。“好险,好险,奇怪怎会落下,吓死老衲了!”
善导大师拍胸,脸色惊魂未定。
“女菩萨,你没事吧······咦,人呢?”
善导大师脸色狐疑,左右四望空荡荡的大殿。
不过很快,脸色转惊为喜,快步走到桌边,口呼“阿弥陀佛”,弯下腰把桌上静静摆放的新出现的三两纹银汇入袖中,动作利落熟练。
至于之前的疑惑,看眼下白须老僧眼里的笑意,似是早就抛之脑后。
“这位女菩萨有点奇怪,大半夜来去无声的,不过倒是个虔诚礼佛的有缘人,肯定有大福报,欸,早知道刚刚就帮她顺手算算姻缘了···...”
善导大师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自语,转身唤来值班的沙弥,收拾清理大殿。
至于地上正静静躺着的某种铜制宝铎,为何明明是垂直落下,却没有砸到老僧光秃秃的脑袋,似乎只是运气好。
今夜风大,天上乌云缓缓移动,时有遮蔽明月。三更天,明月又悄悄藏到黑云后方。
东林寺后山,悲田济养院内,一座枯井旁。光线随着明月遮掩,暗了暗。
旁白竹林传来沙沙声。
不远处的济养院内的主楼,寂静无比。一阵风过。
明月从云后露出头来。
枯井下,地宫中央的莲花台座旁,不知何时起,多出了一道纤瘦身影。清秀哑女轻微一叹。
除了此寺主持善导大师那儿,整座寺庙她都大致逛了一圈,甚至还跑去了山风猎猎的山顶,配合使用出某道秘传望气术。
可是最终,她却未见到任何一位练气士。一个都没有。
那位有些唠叨的东林寺主持也不是,绣娘也测试过了。
在刚刚那种铜铎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若有灵气修为,就算再怎么隐藏,气机都很难毫无波澜,且逃过她异于寻常练气士的灵识感知。
所以这只能说明······这座临近云梦泽、名播江南道东林寺,确实只是一座普通古寺。
或说,眼下的它是普通古寺。
沐浴于头顶井口落下的月光之中,绣娘歪头,小脸神色有点呆然。这与师门记载过的曾经东林寺的情况截然不同。
这座从东晋流传下来的莲宗古寺,并不普通,曾有过一脉十分特殊的传承。与传说中的鼎剑有关。
甚至可能涉及到某条神话绝脉,没错,是绝脉,与九条神话道脉相比,走不通的路,自然是绝脉。
也因此,百年前南北大一统之际,在偏居江南一隅的南国皇室牵头下,绣娘所在的师门,与东林寺,还有世代居住在蝴蝶溪西岸的匠作道脉的那一批工匠们,曾有过一场精诚合作。
绣娘也是从大师姐的信上得知。
原来当年,三方势力曾在那个南国皇室的资助修建的莲塔聚首,立下了一场天南江湖罕有人知的盟约。
被称为莲塔之盟。
并立下大道血誓,三方势力内的传承子弟,应当世代牢记履约,不得违背,否则门破道亡。
盟约具体为何,绣娘并不太清楚,或许眼下代理主持宗门的大师姐知道,但是并没有在信上对她详诉。
不过绣娘却是隐隐知道那么一些可能的真相。这是她结合所知的某件门内秘闻隐隐猜到的。
而且绣娘毫不怀疑,这件秘闻若是传出师门,必然能引起天南江湖的地震,动摇师门的地位。
因为被天南江湖视为至宝、且被保管在绣娘所处师门内的某一口鼎,早就遗落。似是又想到了最近云梦泽反复无常的涨水情况。
仰头沐浴月光的哑女深呼吸一口气。
她眼下所调查的莲塔之事,或许就是与师们遗落的这口鼎有关。
而当年,三方势力缔结的莲塔之盟,师门付出的代价很可能就是这一口鼎。
不过绣娘倒也没太担忧,按照大师姐的性子,既然将此事交予她来调查,没有亲自赶来,那看来······大师姐似乎也对她能否调查到什么,没有保佑太大希望。
也是。
都已经遗落这么,该找的地方全都找,眼下让绣娘来此地重游,更像是例行寻访一般。
而不知为何,东林寺的练气传承断绝了,而工匠们也早就死去。莲塔之盟还有谁记得呢?
就在绣娘发呆之时,一道声音传来。
“阿弥陀佛,女施主,此地净土,上面乃无间地狱,快快过来。”
或许是看到了绣娘无声无息到来的身影,被欧阳戎成为“大知大师”的秀真从地上爬起身,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哑女没有转头,浅笑了下,轻轻点头,轻“啊”一声,打了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