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绯衣不是皇城镇妖司指挥使的正服,而是一套常服,色泽艳丽,襟口和袖口、下摆等地方都用金线绣了兰草图案,腰间束着飞鱼阔白玉带,更衬得他身姿颀长,风流不拘。
江逝秋自然而然地上前执着她的手,将她带到外间用膳。
就如同他是这里的男主人,没有丝毫的见外。
下人已经准备好膳食,皆是季鱼爱吃的,以清淡为主,原汁原味。
江逝秋为她盛了一碗鱼汤,鱼汤奶白,上面飘浮着红色的枸杞,光从色泽看便极诱人,鲜味扑鼻。
见季鱼低头喝汤,他含笑道“改日我也去江里捉几条鱼给娘子炖汤喝。”
季鱼神色一顿,没说什么。
不过她注意到,放在桌上的琉璃瓶里的那条胖头鱼一脸惊恐,努力地远离江逝秋的方向,显然怕自己被炖成鱼汤。
不要怀疑江大人的心狠手辣,这种事他能做得出来,端看他的心情。
用过膳食,季鱼坐在窗边的榻上,望着窗外的杏花,姿态难得放松。
家对于人而言,意义是不一样的,特别是在自己的地盘,会不自觉地松懈,不再紧绷、防备。
“娘子。”
随着这道柔得近乎妖孽的男声响起,身后贴来一具温暖的身躯。
下一刻,她被人亲昵地搂在怀里,对方暖烘烘的体温将她包裹起来,炙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直到彼此气息交融。
好半晌,季鱼睁开眼,看着上方俯视她的男人。
他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似乎对她的手很好奇,指腹抚过掌心间的纹路,在代表寿命的掌心线上摸了又摸。
季鱼随意瞥了一眼,不用懂命理的人都能看出,她的寿命线极短。
她想要收回手,被他按住,只好作罢,由他把玩。
“娘子,你有什么想问我的”江逝秋主动问,神色温柔得醉人。
季鱼默默地看他,说道“你真是皇城镇妖司的指挥使”
“我是”江逝秋点头。
季鱼又问“你不必回皇城复命吗”
江逝秋无所谓地说“不用,比起复命,我媳妇更重要。”
听罢,季鱼明白了,这位“皇城镇妖司的指挥使”是个任性的,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城镇妖司的指挥使是江逝秋,也不会改变他的某些态度。
虽然披了一层凡人的身份,但他并没有要尽人的责任。
“有多少人知道你是皇城镇妖司的指挥使”季鱼有些好奇地问。
有多少人的记忆被他篡改
江逝秋唇角含笑,深深地凝望着她,“这大禹镜内,所有人都知道。”
季鱼微微一怔,再次猜测他的来历,越发疑惑他们的婚约是如何定下的。
可惜,江逝秋对此并不言语,只是笑看着她,若是她还想问,他便会直接亲过来,搅乱她的思绪。
如此,倒是让她明白他的态度。
回到季家的翌日,季鱼开始忙碌起来。
季家虽然人口凋零,弟子仍是不少,是个大家族,当家的老太君去了禁地,季鱼这少主回来,少不得要处理一些事务。
如此忙碌三天,季鱼总算能松口气。
趁着歇息时,她问身边的丫鬟随玉“江逝秋呢”
随玉掩嘴笑道“江大人说城外的花开得正好,要去给您摘花呢。”
季鱼神色微顿,看向室内的人,见他们面带着笑意,俱是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顿时不知道说什么。
原本以为回到巫山城后,江逝秋无法再维持凡人的身份。
哪知道,就算是在除妖世家的地盘,他仍是堂而皇之地顶着皇城镇妖司指挥使的身份,无一人怀疑。
更甚者,季家所有人都轻易接受了他这个季家女婿。
午后,江逝秋捧了一束开得灿烂的山花回来。
红的、黄的、粉的、紫的色泽缤纷,生机勃勃,簇拥在一起,煞是好看。
“娘子,这花送给你。”江逝秋温情款款地说,“娘子这几日辛苦了。”
季鱼有些好笑,伸手接过,问道“为何突然要给我送花”
江逝秋眉眼含笑,昳丽风流,不似人间客,“那娘子想要什么或者再送你一条鱼娘子的名字里有一个鱼字,可是因为喜欢鱼”
季鱼摇头,“不是我喜欢鱼,是我娘怀我时爱吃鱼,便给我取名鱼。”
她的名字便是这么简单,她是母亲耗尽生命也要换来的宝贝,母亲希望她这辈子平平安安地活到老,像江河里的鱼一般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虽然想法很天真,却也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美好的祝愿。
江逝秋赞道“真是个好名字很适合阿鱼呢。”
正说着,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季鱼和江逝秋抬头,正好看到一个穿着素色道袍、容貌秀美的中年妇人走来,她的头发简单地绾在脑后,只用一根木簪束发,颈上戴着一颗金珠,行走间衣摆轻扬,行云流水。
季鱼看到她,面露喜色,“祖母”
这是季家当家的老太君。
除妖师有法力护身,可以延缓衰老,季老太君年岁虽高,然而看着却像三十多的妇人。
季老太君面色端肃,锐利的目光从捧着一束花的孙女转到她身边绯衣如火的男子身上。
她冷冷地开口“阿鱼,这位公子是何人”
季鱼神色一顿,许是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世人轻而易举地接受江逝秋的身份,突然听到祖母的质问,总算想起,祖母作为季家的当家人,同样拥有“绝对清醒”,世间妖邪无法随意篡改她的记忆。
这么一想,她顿时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