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寒暄之后,林钰坐下来,之后这些爷们哥儿们便开始吃酒,林钰端着杯子不怎么喝,倒是薛蟠一杯接着一杯。
“那死鬼冯渊的事情可曾了结了?”贾蓉那边喝着酒,忽然便笑了一声,道,“没的竟然敢有人来惹薛家,打死了他也活该的。”
他这话一说,贾琏那边便微微变了脸色,却道:“蓉哥儿慎言。”
贾琏自己说话是个口无遮拦的,现在倒说起贾蓉来,贾蓉脸上一瞬间闪过几分不服气,不过转瞬又隐没了。他道:“是我疏忽了。”
贾蓉坐在另一边,因着他辈分比较小,所以不曾坐在林钰他们这里。他是贾琏侄儿,如今卑微一些也是应该。贾琏不过是责斥他两句,又向来都是一起吃喝玩乐的,贾琏说完了话也就没在意。因着他早先便跟薛蟠说过话,薛蟠似乎不大愿意提这件事,脸色臭臭的。
怎么说,也是薛蟠远来是客,注意一些总归是没错的。
只是已经迟了,贾蓉那话出来,薛蟠便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早说那人不是我打死的!那死鬼冯渊有痨病,我几个小厮下手也不重,拖回去他是自己病死的,要赖我家几个安葬钱。什么事儿都要赖到我身上,哪里有这个道理?他们要钱,我还就偏不给了。任是他们告我去,看看谁倒霉!”
这话平白狂妄起来,只是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
林钰听着却觉得他没说谎,薛蟠不是什么心机深重的人,也就是个纨绔子弟一根筋,家里有什么事情都是他叔叔薛瓒跟他娘操持,他丁点儿事不懂,常常惹人笑话。更何况,他方才那愤怒不像是作伪。
贾蓉捧了一鼻子的灰,只觉得晦气,梗着脖子干脆不说话了。
一旁贾珍眯着眼回头看了他了一眼,贾蓉于是收敛了那冷笑。
那边贾琏跟薛蟠说话,没注意到这一幕,倒是林钰瞧了个清楚,暗叹薛蟠这性格真是能得罪人,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竟然都被他得罪了一个光。
只是林钰只算是外客,他没说话,只闷声喝酒。
吃了约莫有半个时辰,众人才下席,告别过,林钰便走了出去。才走出去没多远,便听见前面有人停下来说话,正是贾珍跟贾蓉。
那声音老气的乃是贾珍,这斥责他道:“宴席上那样沉不住气,连那庶出的你都比不过,平白丢了我的脸。”
“父亲,那薛蟠也不过是满口的胡说,贾琏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斥责我,若不是婶婶出力,府里哪里还有他一席之地?”
这话一点也不客气,可贾珍竟然没斥责他,而是一声冷笑:“暂且不管他,迟早的事。”
说罢,这父子俩便转过身了。
后面女眷们那边已经出来了,隔着过道都能听见凤姐儿的笑声,贾蓉略略落后一步回头看了一眼,正撞见凤姐儿的目光,一时竟然是痴了,过片刻才想起来跟着贾珍上车走了。
林钰只觉得这里头真是玄机甚多,只站在树影里,等人走了才出去。
没想到刚刚出去,就看到薛蟠正要上车,见他出来,在宴席上一直忍住了没怎么跟林钰攀谈的薛蟠立刻从车上跳下来,笑道:“多日不见,林家哥哥风采如旧。”
难为了他竟然能用这样文绉绉的词,只是林钰听着刺耳。他道:“有什么如旧不如旧的,不过是没长进罢了。”
薛蟠听了讪讪一笑,知道林钰是在说他,不过他也不介意,只请林钰上车。
林钰是要离开的,梨香院那边有不少的屋子,这时候安排给薛家也差不多,林钰跟薛蟠是同路回去的,薛宝钗跟薛姨妈还在屋里跟老太太说话。
“怎的没见你叔叔一起来?”
林钰进了车内,坐下便这样说了一句。
薛蟠道:“我叔叔还在四川,来不了。死鬼冯渊的事还没了解,即便是在家,也没法送我们一起来的。”
在四川。
这倒是一个好地方。
林钰心里有些着急,不知道四川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他那三万两银子都已经在兜里揣烫了,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花出去。
着急是着急不来的,他只安慰薛蟠:“人不是你杀的,你也别着急上火。左右贾雨村还欠着你舅舅的恩情,兜得住。”
薛蟠道:“也是,我舅舅方升了九省统制,岂是贾雨村能惹得起的?对了,我听说堂兄后日便要回扬州,怎不多留几日?”
“行礼已经备好,隔日便回。家中尚有老父,不敢久留。”
林钰知道这贾府不简单,看戏也有意思,只是他还有事要做。
只是此刻的林钰不曾想到,他路途之中竟然会遇到那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