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看着荣贵妃皮笑肉不笑的笑了。
荣贵妃扯了扯嘴角:“皇后不必如此奢靡吧。”
皇后也扯了扯嘴角:“你们大家都是侍候皇帝的妃嫔,都应该赏。”
她说这话的时候,充满了重音。
所以到我们跪安之时,贵人以下的姐妹每个人头顶上都带着一个大大的珠花,我头上是颗特别大的祖母绿,我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脑袋这么贵重。
四下散了以后,宁儿姐姐顶着大玛瑙跟我说:“你看,皇后和荣贵妃斗嘴有意思吧。”
我不停的点头:“可有意思了!”
我跟宁儿姐姐回了长春宫,容嫔又在绣荷包,我和宁儿姐姐又在瞪着眼珠子看。
不过容嫔的针脚真的好,我们满人管这种东西叫活计,是女人最大的本分,选妃纳嫔,哪怕是选皇后的时候,都是要挑选活计的。当时内务府的人也问我了,我巴着额娘请教了好几天,连修带改才过的关。
容嫔姐姐似乎看出我想说什么了,她笑了笑,像是一个柔和的大姐姐。若是说皇后那种,是家中聪慧过人,仪态万方的长姐,容嫔就应当是带几分素丽,不惹人显眼的家中次女。她抬起头,眼睛从荷包上的凤凰图样上移开,问我道:“你是觉得我绣的好?”
我连连点头:“就算是我额娘也比不上呢。”
容嫔笑了,将针线放下来,细细的端详着那只就差点睛的凤鸟:“宫里人都夸我手巧,连皇上也夸过,但你们不知道,这皇宫里顶尖的针脚,可不是我。”
“那是谁?”我问。
容嫔道:“是皇后。”
她顿了一顿,又说:“当年端、荣、贤三妃在宫中齐平已久,至建章三年,贤妃产子身亡也未立中宫。那年我与如妃选秀入宫,她是贵人,我不过是个常在,其余宫人更是没有,因此争夺后位的事便没有几个知道。当时荣妃因为性子活泼一直甚得盛宠,但就是因为对女红几乎一窍不通,才在太后处落了下风。说富察氏有福相不过是一种遮掩,替荣贵妃遮羞。事实上,太后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纺织女红才是本分,哪能有不懂活计的皇后。而现在的皇后,一手绣工不要说是你我,就算是皇宫宫里的绣房也比不上一二,这才成了天下女子表率。”
我听完这番典故,想起自己的女红之差,心下难免有些羞怯,想着回去连忙请教宁儿姐姐,至少也得过的了眼才行。
我托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又有一句话憋不住:“容嫔姐姐,我有句话想问,但又不知道该不该问。”
容嫔一下子笑了:“拿手指头点了一下我额头,你这个小丫头,想问什么就问,我还能怪你不成。”
我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问:“容嫔姐姐,荣贵妃现在这么跟皇后斗嘴,皇上怎么不管呀。”
这话说完,我以为宁儿姐姐和容嫔会怪罪,没想到宁儿姐姐也凑了过来:“我……我也想知道。”
容嫔看了看四周,特意挥退了贴身的宫女,还拿着手捂着嘴边问我和宁儿姐姐:“这话本不该说,但你们两个知道了或许能有些许好处。你们养过猫没有?”
宁儿姐姐摇摇头,我点点头:“养过”。
容嫔又说:“那你们家小花猫跟你们家小白猫因为你今天摸谁多一下,摸谁少一下闹起来了,互相拿爪子拍拍,还挤着往你怀里钻,那你是罚他们呀,还是看热闹?”
我想了想:“多半是看热闹的。”
容嫔点点头:“这就对了嘛,宫里不比寻常人家,我们不仅是皇上的妻妾,还是皇上的奴才奴婢,小小的闹起来了,皇上只觉得好玩,不会管的。再者说了,这么大个宫里,若是连闹都闹不起来,那又有什么意思。”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旁边的宁儿姐姐问:“那如果这猫露了爪子呢?”
容嫔看着宁儿姐姐,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女子七出,其中就有善妒,就算不识字不会女红,总不能连德行也忘了。”
再者说,容嫔又补充道:“咱们一个月也就见皇上一两回,互相之间则天天见,我何必为了皇上跟你们过不去?”
我再仔细想了想,容嫔不愧是入宫十年的老人,就是通透,她怕是这宫里头最通透的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