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汕听毕,含笑道:“那我就跟你讲讲新梨教坊吧!你知道,礼部司专掌祭祀礼乐,只有男工,没有女伎。而在教坊中,男女乐伶伎优都有,这里的乐伶伎优大多是来自民间。我们新梨教坊与西边的典优教坊共同负责为宫中内廷提供歌舞娱业,当然也教习乐舞。”
婴九灵问:“那我们新梨教坊可有出色的男工女伎?”
尤汕笑道:“自然是有。”
婴九灵忙道:“那都是谁?”
尤汕道:“等你过些时日就知道了,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婴九灵见尤汕不明言告知,遂未再根究,跟着尤汕去了新梨教坊的教习堂。
华津大陆南方.堇国皇城.尚都。
睿竹殿里,暖炉生烟,室内温如软春。徐茗竹斜倚在榻上,脸色惨白,不时咳嗽。
“娘娘,娘娘……”姜翎在旁轻声唤着徐茗竹,生怕她会突然熟睡不醒。
“姜翎,你别唤本宫了。”徐茗竹虚弱道:“本宫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娘娘,陛下怎会如此狠心?怎么能将刚满六岁的长公主殿下远送边境?要知道边境一直都不安稳,万一……”姜翎哽咽道:“小殿下离世后,皇后娘娘没过几月就有了身孕,陛下大喜,越发的不来睿竹殿长居了。”
“说这些有什么用?帝王的恩宠似雨露,来得快也去得快。如今,陛下长居赵允琳的雍华殿,在世人看来,这才是帝后情深,算是真正的夫妻恩爱。姜翎,以后这些话,你休要再讲,咽下肚吧!”徐茗竹苦笑道:“也不知道本宫的长冰能否安好的活着长大?”
“娘娘……”姜翎听到此处,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自长公主离开尚都带走了峒娘后,加上陛下不再时常过来,这睿竹殿就越发的冷清了。娘娘,外面已是隆冬,万物萧杀之时,还不知护送长公主殿下同行的宫人侍卫们会不会好生照顾她?”
“天煞星?好个天煞星!”徐茗竹闻言,苍白的脸上浮起冷笑,道:“那位月主事凭着给本宫长冰栽赃一个莫须有的天煞星转世之名,在短短三年时间里,就从一名区区主事荣登堇国国师之位,好生厉害的角色!这次,赵允琳算是找对了帮手。”
“娘娘,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啊!”姜翎劝道:“等着长公主回来。”
“咳咳咳……回来?你觉得赵允琳会让她好生回来吗?”徐茗竹笑了笑,虚脱的躺倒在被褥上,幽幽道:“陛下之意,想来是要让长冰远离尚都的浑水,然而,谁知道随行队伍中有没有想要害长冰的人在呢?赵允琳自长冰出生就不喜她,如今她有自己的儿子,更不希望他儿子还有个所谓的庶女长公主姐姐在。赵允琳一定会为了她儿子赫连重楼清理掉所有可能存在的障碍。”
“那,那怎么办呢?娘娘。我们在宫中,无法帮到长公主殿下啊!”姜翎急道。
“本宫已经休书一封命人送去给了父亲,希望父亲能够看在本宫的份上帮衬长冰一二。”徐茗竹微闭眼眸,道。
“娘娘,你可不能睡啊!”姜翎见徐茗竹闭上双眸,慌忙唤道:“医官说了,娘娘你白日间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多与奴说话才行,你千万不能睡过去。”
“姜翎,本宫实在太累了,你休要再聒噪。”徐茗竹缓缓上双眼,安详睡去。
姜翎见状,连忙大声呼唤,可是任她如何呼唤都得不到徐茗竹丝毫回应。姜翎顿时恸哭不止,良久才回神,忙命宫人速去赫连岚的央岚殿奏报此事。
睿竹殿的宫人去了央岚殿却被告知赫连岚夜宿雍华殿未归,那宫人只得又狂奔至雍华殿,但赵婉却说赫连岚还未苏醒,让那宫人在天寒地冻的殿外等候。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宫人才见到赫连岚,将徐茗竹薨逝的消息亲口告知了他。
赫连岚刚与赵允琳温存起榻,便听到这般消息,他在雍华殿时,并未觉得有何异样,但待他洗漱更衣返回央岚殿后,顿觉心痛如刀绞,足足病了三日才恢复正常。
堇历二十五年,堇国贵妃徐茗竹薨逝,被称作天煞星的堇国天乐长公主因克弟克母之故,在刚满六岁之时就被褫夺诞生时赫连岚所御赐的一座行宫以及天乐长公主的封号。
徐茗竹薨逝之时,赫连长冰正被送往堇国边境支离镇的路上。那时,他们一队人马刚入含穗城的边境官道。与她同行的除了峒娘外,还有一个同龄的伴读女侍唤作绿篱,以及十余名宫人和十余个护送的侍卫。那些宫人及侍卫因得知赫连长冰已不再享有天乐长公主封号且还被褫夺了御赐的行宫,对她的服侍也就不甚上心。好在峒娘怜悯赫连长冰,将能够御寒的衣物都裹在了她身上。而绿篱为了让赫连长冰暖和些,也紧紧将她抱在怀中。
赫连长冰冷漠的望着被寒风时不时掀起的马车门帘,一颗心如坠冰窖。气候的寒冷,哪里有她内心的寒意盛?
好不容易到了含穗城的官驿,但因赫连长冰的身份问题,没能得到驿长应允入内,一队人马只得在半里外的简陋客栈住下。这家客栈虽为客栈,但住宿设施实在是差强人意,就连要用盆热水都需得亲自动手,更别提暖炉、火炭之类的东西了。随行的宫人侍卫无不为此抱怨纷纷,但住不了驿站,加上花销限制,也只能将就住在这里。
峒娘用厚重的裘氅将赫连长冰裹了个严严实实,叮嘱她不要外出后,才与绿篱将房门关好后,同去楼下生火烧水,欲将随身带来的暖壶灌满以抵御晚间熟睡后的严寒。
赫连长冰坐在冰冷的榻上,呆呆望着合拢的门扉出神。
“这么冷的天真是快要被冻死了!”
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女声,声音略显熟悉,应该是随行人马中的宫女。
“是啊,要不是为了送这个被褫夺了封号的前长公主,我们犯得着在天寒地冻的地方待吗?”
另一个声音是个男子,较为年轻。
“是呀,真是的。”宫女低声道:“你说这个赫连长冰今后还能不能回到尚都啊?”
“管她的呢!快快,趁着这时没人,我们去温存温存。”那个年轻男子催促道。
走道上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两人故意减轻了步履踏在木板上的声响。赫连长冰待那阵声音过后,起身打开门。门一开的瞬间,迎面而来的冷空气令她瞬间打了个激灵,但很快,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脑袋里的那些一直盘旋的念想顿时无比清晰起来。
冬季的夜来得特别早,尤其是这种有山的边界。赫连长冰没有披那件裘氅,只着了件从宫里穿出来的藕色袄子,提足顺着适才声响消失的方向行去。
在走道尽头那处隐蔽的小屋内,微暗的光线中,激情洋溢的男女忍不住发出些断断续续令人耳烫的字符及闷沉的撞击声。赫连长冰行到门口,即使没有倾耳去听,也明白这对男女躲在房中是为了何事?她猛地提足,一脚将那扇房门“嘭”的踢开。
房门的嘭响惊呆了房中简陋竹榻上的两人。伏在女子身上的男子见到踢门的人正是赫连长冰时,不觉大吃一惊,慌忙起身去拾缁衣,在他那堆衣衫里有件标志明显的宫廷侍卫外袍。而那个女子望着赫连长冰,羞得满脸通红,将裸露的身子背转后,急急忙忙的穿整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