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一直在喊一个人的名字!”石破天惊,她居然一下子想通了。
实在难得。
不过微澜听了,执笔的手却无一丝晃动,只稳稳地在画上题写了三个字:沧浪亭。
”哦,名字。是,沧浪,的确是好名字。铃兰,你说呢。”她有条不紊,细致地将一众狼毫洗好甩干,再逐个挂到黑檀笔架上。
铃兰的脸色终于变了。
原本若是肖微澜识趣,她是不想这样直白的:“婢子不知。可娘子你喊的人名,我却听的清清楚楚。完颜昭,是完颜,完颜。我便是再蠢,也知道那是金狗才有的姓氏。肖娘子,不如你告诉我,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才会做梦都喊着他的名字?”
果然是因为他。
这当非假话。此事说起来惭愧:因为别说那时,便是现今,自己还时常与他在梦里相遇。
在睡梦中喊一个男人的名字,这对一个云英未许的深闺女子来说,无疑已经是罪恶滔天。设若这个人还是国之仇敌,那自然更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
微澜实在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这个丫头,以至于她竟要致自己于死地。
只是事到如今,也只有见招拆招一途了。“铃兰,你真是我朝女子之表率。忠君爱国,不让须眉。只是你不要忘了,一个人在梦中喊的人,固然有可能是心爱之人,可还有一种就是仇人。我虽是弱质女流,却在梦中也想着能够手刃于他,以期告慰父母之灵。这有什么错吗?”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才把大娘子她们叫过来做个见证。”她此际破釜沉舟,已无退路,倒是比先前犹豫时流利许多。
话音刚落,她便掀了水晶线帘,将早已等待在外的苏锦姝及乳母江氏迎了进来。
苏氏已在外面听了许久,此刻进来,早已没有了素日的温柔和煦。她面夹寒霜,显是怒不可遏。以至于一进来便高声喝道:“孽障,还不跪下!”
铃兰离她最近,立时伸出双手,压在她两肩上发力。微澜不及防备,膝盖触地,顿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江妈妈不及掩饰,因露出些许不忍之色。春衫轻薄,几乎毫无遮挡,这一下必然是十分疼痛。可苏锦姝却只顾盯着她的右肩,也不知是瞧见了什么,刹那间目若寒冰。
肖微澜伏在地上,几次喘息,方才抬起头笑道:“姨母是知道的。若儿一向乖巧,平日里连门都不大出的。也不知是今儿怎的惹了您不高兴,您说出来,若儿一定改。”
“改?你既做了金狗奸细,这焉是一个改字能随便抹过去的。我自问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狼心狗肺,竟招来此等抄家灭族的大罪?”苏锦姝一想到事发后果,顿时不寒而栗。
肖微澜一听此言,不禁双目涨红,几落血泪:“甥女亲父因不遵从完颜氏,被完颜宗望在朝堂上当场勒死;我母更因不堪受辱,触壁自尽。我家破人亡,银钱用罄,几乎行乞至此。我举家与金狗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姨母若言其他,甥女尚可认罪。可若说叛国,恕甥女宁死不能应承。”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我今日就叫你口服心服。江妈妈,你去拉开她的右肩,教我瞧瞧,上面到底纹着什么肮脏标记?”
肖微澜心底一沉,顿时明白了其中关节。
她只知道,自己的肩背曾受过伤。却完全忽略了,完颜昭可能趁机做了什么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