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丝看不过,终于低声道:“大娘子不让告诉你,怕你病里听见不好。是刘妈妈,她,她适才被人发现漂在碧水湾里。已经,淹死了;还有那个冒犯主母的汉子,也找到了。只是,只是……”
微澜松开了手,复闭目躺回枕上道:“他也死了,是吗?”
燕草皱着脸,微微点了点头。俄而又补充道:“是吊颈的,自尽身亡。他本就罪有应得,我们只是可怜刘妈妈。她一向待人是极好的,又和善。不知怎么突然就……”
此时山庄里一团混乱,盼儿回临月阁后又依旧吵闹不休,苏锦姝未免顾此失彼,终于忍不住狠狠扇了亲女一巴掌:“还闹,知不知道你的乳母已经死了!”
可惜盼儿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她今日没有赶上大集,已经是委屈万分,如今母亲还打了她。是以顿时鬼哭狼嚎道:“她死了与我什么相干?又不是我叫她掉进水里头去的,是她自己不小心,弄脏了我的鞋袜。才害得我没看上大戏,死了也是活该!”
她涕泗交流,连素来粉雕玉琢的小脸都哭花了。苏锦姝见了心疼,只好又上前去哄。江妈妈再看不下去,因静静地退到门外,转身去了青鸾苑。
微澜因睡了这些时候,又喝了药。到底好些,便安稳靠在枕上养神。
江妈妈进来见她精神还好,心下略定。因想起傍晚还要去见菱花,便只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菱花的确已早早遵从张氏吩咐,揣着一百两银票等在寒碧山庄。只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事,这西角门自她来时就不曾安静过。她站在竹荫里,朦胧间只听有人一直在喊:“死人了,死人啦……”心里更是忐忑不安,唯恐今日之事有变,回去无法向大夫人交代。
好在酉时一到,她便听见了角门处有动静。是以赶忙躲到暗处,直到确定了是江氏叫她,方才探出头来。
其时宋律已经废除了死契,因此铃兰这张身契也只是十年期,市价总不过二十两左右。而张氏出手一百两,其间多少有安抚苏锦姝之意。江妈妈自然也不会拒绝,只欣然从袖里取出身契,交给了菱花。
这桩交易双方都觉得得益,自然是宾主尽欢。
菱花也遵照前盟,另备了十两雪花银交与江氏。两人一番拉扯之后,江氏方假意收了。因叮嘱菱花一路小心,她这就要去向主母复命,等哪日得闲了,到时再去家里拜访。
菱花答应一声,便小心翼翼地折好了身契,塞入怀中。事情办的圆满,她下山时心情与上山时可谓截然不同,就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眼看着临园就在眼前,她忙上前叩响了门。
夜风渐起,屋檐下的红灯笼悠悠荡荡地晃着。菱花盯着缓缓打开的耳门,却困惑地发现竟没有一丝光亮倾泻出来。
她浑浑噩噩的一步跨进,便就此堕入了无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