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正午十分,两人来到湖州宗大门前,守门弟子猛地瞧见宗主回来了,都觉诧异。
因为麻长老虽然让夏义放出的消息是宗主出门,缘由保密。
但夏氏兄弟认为自己的主子麻长老已经彻彻底底掌控了湖州宗,傀儡郭裕飞已被挤走,更加肆无忌惮,所传达消息,添油加醋,说是郭裕飞怯懦无能,实在做不来一宗宗主,羞愧离开,麻长老不一日便要继任宗主之位。
全宗上下又见宗主久久不归,麻长老如日中天,也就信以为真了。
郭沈二人乘马奔至大门之前,翻身下马,沈墨砚冲着门前弟子说:“你们两个发什么愣?宗主回来了,还不过来牵马?”
两个弟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接过缰绳,牵去马厩。还有弟子在前领路,高声呼喊:“咱们宗主回来了,咱们宗主回来啦。”
郭裕飞还未走到宗内大堂上,他回来的消息已传便全宗,湖州宗上下八成人都知道他回来了。一个弟子飞跑着进了第二进院子一个书房,推门大叫:“孔掌事不好了!”
书房内有个男子正自在挥笔批改什么,见那弟子忽然大吼大叫,吃了一惊,怒道:“你慌里慌张的做什么?”
那弟子颤声说:“郭……郭宗主回来了?”
这男子姓孔,名石,在湖州宗内任执事。他四十余岁,相貌斯文,留着一部山羊胡须。
他在绛珠岛时便是掌事,武艺法术虽不算太高明,但颇有治理之才。
麻长老知道孔石机智过人,想要完全掌控,培养成想夏忠夏义那般的心腹手下,是不可能的。
但又慕其才,想要收为己用,思来想去只有礼贤下士,多花些工夫和心意,在岛上时便对他礼遇有加,并主动提议要与他结为异姓兄弟。
孔石见麻武丘待己不薄,在岛上巨变之际,选择了随郭老夫人一方离岛,后来湖州宗创立,孔石仍是掌事,麻长老委以重任,甚为尊敬。
麻长老掌控了湖州宗之后,孔石变成了实际上的二把手,更是生意上的大管家,麻长老能够将丹药生意做的风风火火,赚的盆满钵,首先是他自身才华与勤奋,但也有很大一部分功劳要归功于孔石,而在他亲自押运药品去南州时,便将湖州宗宗务全交给了孔石打理。
前一段时间,夏义夏忠两兄弟将郭裕飞离宗缘由传得满宗皆知,孔石也信了,因为他知道这个湖州宗早就姓麻了。此时,见郭裕飞忽然回来,自然也吃了一惊,忙问:“郭宗主现在在哪里?”
“刚刚进了大门,奔着大堂去了,想来已经到了。”
孔石眼珠子转了几轮,忙丢下手中毛笔,“啪”的一声轻响,沾满墨水的笔头甩出大片的墨迹,将摊在桌上的纸张都染黑了。但他也顾不得管,立马起身,提起袍角便往外走,走着走着便跑了起来。
“掌事,你这是去哪儿?”
“废话!我自然是要去参拜郭宗主了。”
孔石心思极为机敏,行事小心谨慎,他虽是麻长老的人,但对郭裕飞一项尊重,礼数半点不缺,即使在认定了郭裕飞只是傀儡之后仍是如此。
此时见郭裕飞忽然回来,便想这个时候回来的应该是麻长老,而不是郭裕飞。
这两件事撞在一起是巧合吗?要知道麻武丘跟郭裕飞可是水火不容啊。他大胆猜想,或许宗内局面已经发生了巨变。
一路小跑来到大堂之上,孔石赶忙向郭裕飞施礼请安:“属下孔石拜见宗主,拜见二夫人。”
郭裕飞正自喝茶,见孔石来了,忙放下茶碗,亲自上前把他搀起,笑吟吟地说:“孔先生比不多礼。”郭裕飞对孔石并不厌烦,甚至有几分亲近,因为在麻长老掌权之后,宗内众多执事掌事中,孔石是数不多的对自己还保有敬意。
而且在来湖州路上他也思量清楚了,自己空有宗主身份,但对于治理、经营皆一窍不通,想要让湖州宗的药材生意长长久久地做下去,还是要依赖孔石,那么对他自然要加倍礼遇了。当然了,此人毕竟长久跟着麻长老,能否归顺还需考验。
孔石被搀起后,满脸堆笑,忙询问:“这次宗主跟二夫人外出游玩,可还顺心?”
郭裕飞略一愣怔,跟着说:“还好,还好。”又问,“不知宗内如今如何了?丹药生产还好吗?”
孔石忙说:“还好。”眼珠子转了几轮,又补充说,“只是有几味丹药还差麻长老那一道工序,而未能完成,不过仓库里头还有存货,并不影响近期发货。”
“哦,这样便好。先生请坐。”
三人落座,郭裕飞又问:“先走,如今咱们宗内跟几家有生意上的来往?”
孔石忙说:“宗主直呼属下之命即可,老是‘先生’、‘先生’的叫,岂不是要折了属下的寿元。”
其实往日里,郭裕飞一只称呼孔石为“孔先生”,孔石推脱过一次,但后来也就默认了,此时再度推让,是因为他隐隐约约感到了危险,郭裕飞万万不能得罪,为求稳妥,必须谨慎,方方面面都不得逾矩。
郭裕飞忙说:“先是大才,可比诸葛孔明,我好生佩服,称一句‘先生’并不为过。”
孔石听了这话,心里安稳一些,心说:“看来二公子也有拉拢我的意思。不过……麻长老呢?会不会已经被杀了?二公子居然有如此手段?啊呦,或是我从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郭宗主以前在绛珠岛上沉默寡言,但也有藏不住的锋芒。
成为湖州宗主后却忽而显得懦弱无能起来,原来只是伪装手段更加高明了而已。表面上无能无为,暗地里不下天罗地网,如今一收网,便将麻武丘锄掉了。
如果真的是这般,那麻武丘平日里所贪污的银两想来十有八九也归郭宗主所有,而一个好生兴旺的宗派也落入他手中,反观麻武丘,煞费苦心治理宗派,开拓销路,积攒银钱,反倒都成了为他人做嫁衣。
郭二公子当真是深藏不露,深不见底啊!我今后在他手底下做事可要增加小心……”
他想到这里,猛地一惊,心说:“不对,这一切只是我的设想,麻武丘死活尚且没有定论,也说不定是郭裕飞只是在外头混不下去了,厚着脸皮归宗而已。总之,当下局面复杂,我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任谁也不能得罪了。”
“先生?先生?”郭裕飞见孔石久久无话,唤了两声。
孔石忙扯回思绪,清了清嗓子说道:“本宗目前共与十五个宗派有买卖来往,其中还包括阳炎族一族。”
他这时候所说只是明面账目所表,所赚银两多多少少是要入宗内公银的。而实际上,他手里还有一份“小账”,是麻长老以个人名义跟众多宗派签订的协议,赚来的银子全归麻长老私有,当然了,他孔石也能捞到一些好处。
但这些“小账”可没有逃过徐笔宣的监视,早已仔仔细细收录在册,她死后,册子便由沈墨砚所保管,郭裕飞也看过了。
孔石会说大藏小,郭裕飞也不意外,微微一笑,说道:“孔先生,却不知道麻长老现在何处?我回来,他知道吗?”
孔石暗中瞥了郭裕飞一眼,瞧他眼神中有一丝丝得意之色,显然麻长老迟迟未归跟他决计有联系。孔石照实说出:“属下回禀宗主,麻长老数日之前,亲自押送一批药材去南州了。”他说话开头便家里“属下回禀”四个字,这样一来,也就表示自己并未应从宗主口中“先生”这一称呼。
“哦,他可说了何时回来?”
“这……按照日子计算,应该也就是这两日了。”
“是吗?也是奇了,麻长老一项守时,居然会迟了。”
“是啊,属下也觉得奇怪……”
“怕不是遇到了什么了意外吧?”郭裕飞瞧着孔石说。
孔石在瞧瞧观察郭裕飞眼神,心念转了几转,认定麻章已死于郭裕飞之手,立马拜倒:“属下一时糊涂,还请宗主饶命!”
“先生这是做什么?”郭裕飞又将他搀起来,“先生何出此言啊?”
孔石说道:“属下一时糊涂,屈从麻长老淫威,为他私设账簿,暗中倒卖药材,谋取私利,损害宗派利益。”
“哦?设有私账?”
“是,是……属下这就取来给宗主过目。”说着飞跑出去,不多时捧回一摞厚厚账簿,左右还有两个弟子,每个人手上也捧着大量的账簿,单据。两个弟子放下后,便即退下。
孔石上前一步说道:“宗主,这是自咱们湖州宗创立以来,所以账目。公账……私账全在这里了……”说道最后声音不由得低了几分,微微发颤。
郭裕飞也没下去翻看,而是又问:“你且告诉我,一共有多少私账,对应多少家宗派?”
孔石据实而答:“私账共有九本,对应九家宗派”接着将哪九家,协议大概是如何签写,分别出售什么药品,单价多少,已交付了多少货物,一共收回多少银两,还欠多少银款一一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