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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哪里逃,吃俺老孙一棒!”</p>
“二师兄,大师兄说的对啊。”</p>
“大王派我来巡山,巡了南山巡北山。”</p>
汴梁城的大街小巷,到处是大小的孩子,手拿一根棍子一边大喊着《西游记》里面的句子,一边扑打嬉戏。</p>
《西游记》经过说书人的口,就如山洪暴发,一下子淹没了整个汴梁城。</p>
如今京城里面的人,上到七十老者,下到黄口孺子,一下子全成了大圣的粉丝。</p>
那顶天立地的美猴王,上打天庭,下除妖怪,一路不畏艰险,保唐僧西去取经。这样的英雄人物及时出现,让汴梁人被金人饱经羞辱的内心似乎找到了依靠。</p>
而且即使抛开这些,单就《西游记》本身的艺术价值来说,本时空的任何人都无法抵挡。</p>
现在还没有长篇小说这样的文学形式,市井巷陌之间,最熟悉的不过是“红线盗书”,“红拂夜奔”这样的小故事。</p>
《西游记》是大宋这个时空的百姓第一次接触到长篇小说,而且出道即巅峰,《西游记》作为后世四大名著之一,有着比另外三本更广泛的受众。</p>
汴梁百姓提前千年享受到这个旷绝古今的神话故事,怎么能不让他们痴迷。</p>
人说有井水处,即歌柳词。就是有一口水井,就有人在旁边唱柳永的词。</p>
但是到了《西游记》出现,那就不是仅仅水井边上了。但凡有人开口,必说《西游记》。</p>
你要是和人打招呼都不提《西游记》,人家都不稀罕搭理你。</p>
入戏最深的当然是小孩子们。大宋是一个高度商业化的城市,这时候也没有什么知识产权保护,所以就好像一夜春风,《西游记》周边手办就大量地出现在京城的商户铺子里面。</p>
最热销的当然是金箍棒。</p>
各种大小样式的棍子突然就身价大增。但凡有点钱的家庭,都会架不住孩子的执拗,买上那么一根。</p>
于是孩子就癫狂地拿着棍子杀了出去,看到鸡鸭也吼一嗓子:“吃俺老孙一棒。”</p>
汴梁城因为《西游记》的出现而陷入了一种狂欢状态。大小瓦子里面的说书人简直是夜以继日地说着《西游记》。</p>
韩侂文的铺子已经上了三波书了,但是每一批都被一抢而空。</p>
整日里铺子门口都挤着买书的人,只把韩侂文喜欢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下被金国人抢去的损失多少能找补点回来。</p>
沸腾的汴梁城中,总是还有一些异样的声音。</p>
国子监中,任武正对着陈东厉声说道:“少阳,这是一本反书!你我饱读圣贤书,应当向上报答朝廷,向下教化愚氓,哪能任由此等文字祸害人间。”</p>
任武和陈东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如今两人也勉强算得上朋友。</p>
《西游记》如此闪耀,国子监的学生焉能不买来读。</p>
任武一看之下,顿时嗅到了非同一般的味道。</p>
这是一本造反的书,作者有不臣之心。</p>
“木雕成的武将,泥塑就的文官。”这当我们是摆设吗?满朝文武全是死人?</p>
“国正天心顺。”难道这不是影射大宋太祖得国不正吗?</p>
“公敢窃取皆为盗。”岂不是说士大夫都是小偷,窃国之贼。</p>
“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这就是说的我大宋武将全是废物,一打仗只会逃。</p>
若说以上还不够直白,那么这一句简直就是诛心的造反了。</p>
“少阳,你看这句: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这岂不就是**裸的反贼!有我等在此,断不容如此无父无君之说存在!我有个提议,不若我等联名上书,不行就拉着同学一起去宣德门外死谏!”</p>
“仲山,这事也不是你说的那么严重。”陈东并不认可任武的话:“这是唐朝的故事,这都几百年了。再说,这也就是个故事。《太平广记》里这样的故事也不少,官家也没禁止售卖《太平广记》。若是我等连《西游记》都容不下,妄图钳制民间的言语,这对你我太学生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好事。”</p>
“何讲?”任武有点不理解。怎么我上书封禁《西游记》不是好事呢?这不是正彰显我们太学生的风骨吗?</p>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陈东隐晦的点出了问题的本质。</p>
你这是因言获罪。如果不让百姓谈孙大圣,那么日后朝廷不让太学生谈政事,岂不是顺理成章!</p>
“少阳,这岂能一样。百姓要造反,我等太学生又不造反。恰恰相反,我等乃是国之柱石,岂能把我们等同于那些泥腿子。你这书是白读了。”</p>
“仲山,话不能这样子说。既然你知道那些人都是泥腿子,为何还要在意泥腿子的言语呢?难道你怕泥腿子不成?”</p>
“你!”任武没想到陈东会不赞成自己。这简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p>
他生气的拂袖起身,也不理陈东的召唤,一个人出了利国监。</p>
这汴梁城里,总有能听得到自己声音的皇室。</p>
太子赵桓,就是任武要找的人。</p>
他那日被折美鸾羞辱之后,一气之下来到汴梁。经过细心的探访,最主要是他从妹妹嘴里知道了许多。</p>
却原来自己家的那些产业,大部分都是秦牧的。</p>
就连吴家庄那些地,也大部分是姓“秦”不姓“任”。</p>
这让任武更加的来气了。合着我家辛辛苦苦的,是在白白为秦家做事。</p>
人一有了偏执,就不可能客观。</p>
任武完全不看自己家依靠秦牧发了多大的财,他只觉得秦牧那些钱全是从自家身上刮去的。</p>
若是没有吴家庄,哪里来的秦家现在的一切!</p>
而且任武长这么大一直都被身边人当人中龙凤尊重,他何曾被一个女人指着鼻子骂,而且还被丢垃圾一样的丢了出去。</p>
关键是自家老爹和兄弟一点不帮着自己,尤其是两个兄弟,他们竟然说自己错了!</p>
自己怎么会错!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未来的宰相能错吗?能输给一个愚蠢的女人吗?能败给一个卑贱的匠人吗?</p>
他现在都不回韩城县,每日里面只在汴梁混,一来和国子监的同学拉关系,等今年的秋闱,二来是搜集秦牧和折家的罪证,好扳倒敌人。</p>
任武做事精明,他眼见着李纲连番奏折都没怎么样折家,这让他更加的谨慎了。</p>
没有确凿的证据,看来无法对付折家和秦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