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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世子, 贺喜世子。”
房间内,丫鬟们也是一脸喜气地跪下了。
纪青黛一脸期待地摸着肚子,完全没看见韩战先那副五雷轰顶的样子。
他张了张嘴, “你怀孕了”
“是啊。”
纪青黛摸着肚子, 唉, 若这里真有一个她和阿战的孩子该多好啊。
以后, 她一定要生一个和阿战一样可爱的宝宝。
那是她和阿战爱的结晶,她和阿战一定会用全部的爱去守护孩子的。
纪青黛原本以为韩战先一定会很高兴, 没想到, 韩战先阴沉着一张脸说“换一个大夫。”
丫鬟们不敢动,面面相觑。
纪青黛愕然看着韩战先, “阿战, 你不高兴吗”
韩战先握紧了拳头, 额头上的青筋整个爆了出来, 却还是咬着牙说“没有,我是担心一个大夫不能好好照顾你的身体,想多找几个,稳妥一些。”
“阿战, 你真好。”纪青黛伸手抱住了浑身硬如铁的韩战先。
过了一会儿, 来了个新大夫,结论还是一样。
“再换。”韩战先声音阴冷。
片刻后
“继续换。”
“换。”
一个, 两个, 三个,无数个。
大家从一脸喜气到满屋凝重。
韩战先抓住纪青黛的手, 恨不得当场捏碎她的骨头。
“疼,阿战。”
韩战先咬着牙说“你好好休息。”
说完,韩战先大步回到了自己的屋内。
他将屋门反锁, 将桌子上的东西全砸了。
然后是花瓶,是椅子,是床。
韩战先拼命地砸着东西,可是不够,完全不够。
胸腔中山洪暴发般的痛苦,愤怒,仇恨。
他需要发泄。
他想杀人
“贱人,贱人全都是贱人”
黎京安是,纪青黛是,连那个狗屁梨落也是个贱人。
于世子是,皇帝是,太子是,韩父韩母也是。
所有人都在逼他。
所有人
他要杀了他们,把他们全都杀了
既然纪青黛怀孕了,那必然是要让她进门的。
韩母气得真吐了血,韩父直接下了命令,只准纪青黛做妾,正妻之位必须留给一个贵族出身的名门闺秀。
本来做妾,纪青黛心里就已经委屈地要死了,结果因为皇上训斥奢靡,伯侯府上下还在禁足反省的时候,连婚礼都不办了,直接给官府递交人契户籍文书,纳纪青黛入门就行了。
这算什么
无媒苟合吗
纪青黛在书房找到了韩战先,“阿战,你说说话啊,难道你要让我们的孩子变成一个小妾的儿子吗”
韩战先抬起头,纪青黛骇了一跳,韩战先的脸扭曲至极,像发狂的暴怒蛮兽,却又强撑着在笑,形成一个怪异的,荒诞的,如鬼似魅的,畸形的样子。
化蛇一看,立刻溜了。
妈呀,这男人身上的煞气,都快冲破九霄了。
韩战先就用这样一张畸形的脸笑看着纪青黛,“青黛,你不是爱我吗”
“阿战,你别这样,我害怕。”
纪青黛恐惧地后退,韩战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好冷。
纪青黛小脸雪白,她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快被冻坏了。
韩战先说道“青黛,别怕。我是你的阿战。你不是爱我吗既然你是真心的爱我,其他的一切形式都不重要,不是吗”
“可、可是”
“青黛。”韩战先完全听不见纪青黛在说什么,自顾自地说道“我们已经绑在了一起,全世界都知道我们是矢志不渝的真爱,以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说着,韩战先温柔地亲吻了纪青黛的额头。
但是,此时此刻,曾经感觉缱绻柔情的吻,却冷到让纪青黛浑身发僵,然后她听见韩战先说“你放心,就算你当妾,以后我也只会有你一个女人,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是生生世世绑定在一起。”
说完,韩战先让人将纪青黛送了回去,然后让人看着她,不准她出门。
纪青黛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开始结冰渣了,好可怕。
阿战突然变得好可怕。
是她做错什么了吗
纪青黛哭着问化蛇,然而化蛇跑了还没回来,根本没有办法回答她。
诺大的房间,摆满了各种昂贵的东西。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说一句话。
纪青黛忽然觉得好孤独,好无助,好无力。
纪青黛趴在桌子上哭,为什么为什么连阿战都变了为什么世界这么大,她好像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她从白天哭到黑夜,直到累趴在桌上睡着了。
深夜,寒风侵肌,茂叶枯卷,京城安静得仿佛一座空城,只有低低的箫声在将军府穿越万里,飞过荒原,落入遥远的天机山。
许久,箫声停下。
梨落说道“出来吧。”
“嘿嘿。”
李渡风跑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两个还温热的瑶花饼,“我今日去街上的时候,看见有人在卖干瑶花就买了一些,虽然没有新鲜的瑶花做的饼好吃,但是味道也还可以。姐,你尝尝。”
梨落盯着李渡风手里粉色的瑶花饼,没动,李渡风直接塞进了梨落嘴里。
“好吃吧”
李渡风也拿了一个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梨落小口小口地吃着,说实话,她这次重生回来得匆忙,在枉夕山也没待多久就来了京城,所以自打重生后,还真没吃过瑶花饼了。
等两个人吃完,梨落笑了笑说道“我那天瞧见你偷偷跟在行武堂后面练武”
“嘿嘿。”李渡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被你发现了。”
“想学武”梨落眼神复杂地看着李渡风。
李渡风尴尬地笑着,“姐,我可以学吗我就是想多点能自保,也能保护别人的力量。瑜花那时候,我发现自己真的好弱,要不是你出现,估计瑜花都死了。”
“怎么不光明正大的学”
“我就是觉得在将军府白吃白住,还要蹭行武堂有点不好意思,显得挺多拿多占的。”
“你倒是脸皮薄了。”
梨落白了李渡风一眼,“瑜花都已经堂堂正正地求我和黎小姐,让她进行武堂了。”
“啊”李渡风张大了嘴。
“你在枉夕山,天天跑左邻右舍蹭吃蹭喝,追鸡斗狗,惹是生非的时候没有脸皮薄,不好意思,有时候还连吃带拿,这会儿到将军府了,反倒觉得自己白吃白喝不好意思了”梨落习惯性地训李渡风,三言两语把李渡风说急了,“那那那那我不能长大啊。我长大了,不行吗”
梨落丢给他一个鄙夷的眼刀,“想学就大大方方的学,整得小家子气似的。”
“我想学什么都行”李渡风问。
“行,都行,我要是不让你这个皮猴子学,那你不掀了将军府的屋顶。”
“那我要学姐的这个。”
本来还在打趣说笑的梨落笑容凝在了脸上。
李渡风认认真真地看着梨落,“姐,我想学你的这个,我学了几天武,发现凡间的武,抵抗不了神,也阻挡不了妖魔。”
梨落沉默了。
能一眼破虚妄,李渡风在修道上应该是极有天赋的。
说实话,她有动过心,让李渡风修道。
不然,她不会告诉李渡风有关纪青黛和韩战先是神的事情,也不会告诉他她对神魔妖的怨恨。
但是,真到了这一刻,她后悔了。
后悔把李渡风牵扯进随时可以丧命的血雨腥风中。
“我的方法不适合你。”
“那适合我的方法是什么”李渡风不觉得梨落的说辞是拒绝,只觉得这个不适合,那就换一个好了。
“不知道。”
“姐”李渡风拉着想走的梨落不撒手,梨落咬牙,“李渡风,放手。”
“不放”李渡风拽着梨落的衣服拽得更紧了。
梨落举起了拳头,“李渡风,信不信我揍你”
“姐,你这次回来后,特别极其非常地不讲道理”
李渡风不服气地大声反驳。
这一刻,梨落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当初她就不该因为这皮猴子有天赋,就动了歪心思,想让李渡风走上修道的路。
梨落沉思了片刻,问道“真的想学”
李渡风点头。
“好。”梨落指着兵器房的方向,“去兵器房选一个武器,天亮之后,我在演武台等你,只要你能抗住我一炷香的时间,不掉下擂台,我就告诉你适合你的修道方法。”
梨落俯身,在李渡风耳边,用冰冷的语气说道“你是见过我怎么弑神的,而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说完,梨落将衣摆从李渡风手里抽出来,一边走一边说“卯时三刻,我等你。”
卯时三刻,天刚蒙蒙亮,李渡风选好武器过来了。
李渡风知道梨落用的是剑,于是选了一把长1枪,所谓一寸长一寸强。
可惜所有的歪门邪道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没有任何用的,更何况,梨落用的是湛卢剑,梨落只一个抬手,李渡风手里的长1枪便断成了两截。
李渡风被剑气所震,双手发麻,梨落趁机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将李渡风踹倒在擂台上。
李渡风从小漫山遍野的跑,体能比一般的孩子会强一点,但说白了也就是强一点而已。
行武堂才开了一个多月,李渡风跟着学也就不到半个月。
而行武堂招来的孩子大部分年龄又小,这一个多月的训练时间大部分都在体能训练上,就算是练剑,也不过就练了挥剑,根本来不及学什么真的武功。
李渡风趴在擂台上,感觉自己骨头都要断了,每呼吸一口气,胸口都疼。
梨落拿着剑,目光冷冽,不带丝毫感情,“继续,不然就下去。”
李渡风两只手各抓着一半的长1枪,从擂台上爬起来,对着梨落毫无章法地冲了过去。
砰
梨落长剑直抵李渡风的咽喉,剑尖距离真正刺进去不到一厘,然后梨落手上的剑偏了偏,长剑重重地砸在李渡风的肩膀上,李渡风踉跄了一会儿,跪在了地上。
他咬紧了牙关,嘴巴还是渗出了血。
他抬头想看一看梨落,凌乱的发丝糊在了眼前,什么都看不见。
许久后,李渡风趴在擂台上,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感觉自己快死了。
他意识模糊地看向一旁的香,才烧了一半。
原来一炷香,时间这么长吗
“李渡风。”
这时,行武堂做晨练的人陆陆续续的起床过来了,听到演武台的动静,告诉了瑜花。
瑜花冲了过来,看到李渡风那副鼻青脸肿,快被打死了的模样,惊疑地问道“怎么回事”
梨落没回到,只走到李渡风面前,“你要是觉得难受,撑不住了,就下去。”
这一次,李渡风看清楚了梨落的脸。
只有他能破虚妄,看见梨落真实的脸。
姐姐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睛,外面有一圈微弱的金光,里面燃烧着雾紫色的火焰。
“我不下去。”
李渡风吐了一口血,“姐,你不会打死我。所以”
李渡风用半截长1枪强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站起来,“所以,只要我不下去,赢的就会是我。”
“你们打了赌吗”
瑜花扒着擂台问“李渡风,你是不是打赌太过分惹你姐生气了,你快道歉啊。”
话音未落,梨落折断了李渡风的一只胳膊,惨烈的样子让所有围观的学员捂住了眼睛。
“你疯了吗”瑜花难以置信地看着梨落,“你是他姐姐,你怎么能下这么毒的手”
梨落仍旧没回答,只看着李渡风,“下去。”
“我不下。”李渡风右手死死地抓着擂台,“姐,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梨落抓着长剑的手紧了紧,一剑对着李渡风的肩膀刺了过去。
叮
清脆的一声,瑜花拿着剑挡了这一剑,“武姑娘,他是你弟弟,不是你仇人。”
梨落一个身影闪过,抓住瑜花的衣服,将她扔了出去。
瑜花从地上爬起来,还要上来,梨落冷声说道“你再上来,就当他输。”
瑜花迟疑了,看向李渡风,李渡风对她拼命摇头。
梨落“继续。”
李渡风除了撕心裂肺的疼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他抱着残破的手臂冲了上来,然后只觉得身子像个破裂的水缸,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飞出去,完全不听自己的指挥。
甚至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的存在了。
只有疼,好疼,特别疼。
到最后,连疼都麻木了。
只能听见那个声音,“继续。”
冰冷的,像从深山空洞传出来的。
“继续。”
“继续。”
“继续。”
他就像本能一样的往前冲。
梨落看着李渡风,握紧了手里的长剑,许多年前,她也这样冲过。
但,到底是多少年前,她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是她第一次想拥有强大力量的时候。
从二十六岁开始翻越天机山,一直到五十六岁。
二十六岁,花了一年的时间爬上天机山。
二十七岁被天机老人扔下去,然后继续爬。
三十年,一直重复,每次耳边听见的都是天机老人老迈的声音,“继续。”
五十六岁,这一年,天机老人终于没把她扔下去了。
而她爬到天机山山顶的时间也从一年缩短到了半月。
“李渡风,别冲了。”瑜花抓着倒在擂台边沿的李渡风,哭着说“别冲了,你们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她不是你姐姐吗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瑜花不明白。
李渡风两只手都断了,一只腿也断了,现在就剩一只腿了。
难道要爬过去吗
一只腿怎么爬
李渡风死死地睁着眼,用下巴往梨落的方向爬。
沾满血污的手抓住梨落的靴子。
他曾在街头无数次的穿梭,在韩战先和纪青黛之间无数次重复,但是没有人理会他。
正是他在路上哭过,绝望过,所以这条凶险万分路才更不能让姐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