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与她一起乘坐升格列车来到何家村的乘客之一,兰仕文。
兰仕文没有丝毫客套,开门见山地说道:“现在可以把我的车票还给我了么?”
施玉人也不生气,她知道对方就是这样性格的人,要是忽然懂礼貌了她反而要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要不要小心。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人,熟悉的相处方式,这熟悉的一切让施玉人的心境平静了下来。
“不要这么着急嘛,在那之前,我有些话要跟你说。”施玉人脸上浮起毫无可挑剔之处的美丽笑容,将他迎进了房间里。
走进门,兰仕文抬头望了一眼吊在房梁上的女尸,皱着眉头坐在绣床上,一副很嫌弃的样子:“亏你能和死人一块睡这么久……说吧,究竟什么事?”
施玉人走到窗边,指了指窗外那一片潮水般趴伏在街道上的人群:“你在来这里的路上应该也看到了。”
兰仕文嗯哼一声:“又是一场祭祀,不过这次有点奇怪,今天应该不是适合祭祀的日子才对……怎么,你知道村里人一反常态的原因么?”
“应该是知道的。”施玉人说:“有一群外来者来到了这个村子,其中一个还进入了祠堂。”
“祠堂?嗯,我为那个倒霉蛋默哀,他肯定死得很惨。”兰仕文装模作样地双手合十给墙壁磕了一个,随后又道:“所以你能把票还给我了么?”
“……”施玉人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不好奇那群外来者从何而来,又为什么要进入祠堂吗?”
“相当好奇。”兰仕文字正腔圆地说:“你能告诉我吗?”
施玉人眉头微皱,兰仕文依然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兰仕文,但不知为何,又或许是因为女性的敏感,此刻的她忽觉两人之间有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微妙感觉。
她说不上来那种感觉从何而来,只好将其归结于自己已经被这个古怪的村子给整得神经衰弱了。
用一个呼吸整理好情绪,施玉人接着说道:“外来者一共四人,其中一个小姑娘掌握着某种能够做到类似‘复活’效果的能力,进入祠堂深处的就是她。”
顿了顿,施玉人的语气变得严肃:“你应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兰仕文点头:“意味着她可以活着将祠堂里的所见所闻带出来。”
何家村的祠堂是活人禁地,这是他们这一班乘客的共识,这共识是两名同伴的生命换来的,所有人都知道破局的关键就在祠堂之中,但却对此束手无策。
“所以你能把我的车票还给我么?”兰仕文问。
施玉人一愣:“我和那群人有过交流……你不想知道那个小姑娘在祠堂最深处见到了什么吗?”
“想。”兰仕文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我现在更想先把车票拿回来。”
说罢,似乎是察觉到施玉人的情绪,兰仕文又故作轻松地补了一句:“这种关乎到生命的东西,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不是么?”
施玉人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但她的身后是一堵墙壁,阵阵寒风从窗外呼呼灌进来,让房间不再温暖。
背靠窗台,她小心翼翼将手伸入怀中,双指从贴身的内衣中夹出一张带着余温的,写满了整整齐齐的扭曲文字的纸张。
纸张的右下角染着一抹血迹,晕开了一个字迹利落的名字:兰仕文。
“就是这个。”兰仕文从床上站起身,朝施玉人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能把它还给我么?”
施玉人脸上的笑容依然温婉可人,柔顺的长发在风中飘飘洒洒,遮住了她已经被冷汗浸湿的后颈脖。
“这张车票可以给你,但你要用什么来和我交换呢?”她柔声问。
“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谈何交换?”兰仕文越走越近,神色变得不耐烦起来:“你过分了。”
施玉人不置可否,只是默默捏住了手中的车票,涂着粉色油彩的漂亮指甲如毒蛇的獠牙,牢牢咬在了“兰仕文”三字之上。
“……如果你执意如此。”兰仕文眼角一跳,停下脚步:“我可以和你交换。”
“合作愉快。”施玉人的手没有松开:“说说吧,你要用什么来交换这张车票?你要怎样让我动心?”
车票代表着身份与生命,生命,从来都是无价的。
兰仕文长吐一口气,脸上懒散的表情渐渐消失,他的面容变得麻木,连呼吸导致的胸腔起伏也在这时停止,仿佛在这一瞬间便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为了索命的厉鬼。
他说:“你想知道蛇神的真名么?”
“你知道蛇神的真名?”施玉人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连瞳孔也因为惊讶而微微收缩。
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兰仕文,如在审视这世上最致命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