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脚步声停在了我所在的房间门前,然后……什么也没发生,它就站在那里,什么也说,什么也没做……”
那时候黎易已经离开,夏凉安也耗尽时间消失了,一人独处的荣丽媛正处于惊弓之鸟的紧张状态,乱糟糟的脑袋想不了多余的事情,光顾着应付眼前的困境。现在再回头复盘与鬼的遭遇,就能够发现当时的情况的确存在非常的蹊跷。
“我走到门前,开始思考站在门外的究竟是谁,我考虑过很多人,何府的人,施玉人……到最后,我产生了一个想法:会不会是梅友乾找来了?”
回忆到这里,荣丽媛的神色已经变得惊骇无比,气温仍旧寒冷,她的鬓角却沁出了粒粒汗珠,顺着双颊流下。
“在我产生这个想法的同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梅友乾的声音开始与我对话,它说他来找黎易,它开始呼唤你的名字!”
黎易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面地将双手放在荣丽媛的肩膀上,两个人在极近距离下四目相对,他能够看见她眼中的恐惧,而黎易的神色一片平静。
“所以,不是‘鬼假扮成了梅友乾’,而是‘你以为鬼是梅友乾’,明白了么?”
“鬼也不知道列车上发生过什么,而是‘你以为鬼知道’。”
“你以为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你以为它知道什么,它就知道什么。”
“这是一只极度危险的鬼,它的规则是‘变化’,随人心而变化。”
黎易拍拍荣丽媛的脸颊,让她僵硬的面部肌肉放松下来,转而松开手,继续往前走去。
“之前在施玉人楼下的时候也一样,我们听到身后传来了人的脚步声,那是鬼在靠近。”
“我们谁都没有亲眼看到施玉人从楼上走下来,也不知道来的其实是鬼。但我们中有一个人,他先入为主地以为是施玉人下了楼,他以为正在靠近我们的存在是施玉人,在他如此相信之时——鬼就成为了施玉人。”
“触发鬼的规则的那个人应该是梅友乾,毕竟你和我,以及夏凉安都不知道喜簿的存在,提前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他大概以为施玉人也知道……也可能是其他村民知道。总之,阿姨你现在明白我们为什么必须杀死那只鬼了吗?”
“我明白了。我,我听你的。”荣丽媛连连点头,此时她的心中已完全被恐惧所占据,但黎易还在这里,自己还有人可以依靠,这样的想法在潜意识里支撑着她,不至于崩溃绝望。
虽然黎易提前便说明这只是他的一个猜测,但凭借之前的经历,荣丽媛知道黎易轻易不会说自己的猜测,既然他说了,便说明他有着一定把握,他所设想的情况很可能就是事实。
虽然她无法想象黎易是在什么样的心理条件下,如何在一片混沌中根据那少得可怜的线索推理出这样恐怖的事实。
但如果黎易的推论属实,那么他们所面对的便一只极度危险的厉鬼,或许比特让更加令人绝望。它无形无质,无声无息,能够夺取人的身份,可以获取人的记忆,甚至会以人的思维方式去思考与行动,编织谎言,挑拨离间……
荣丽媛惊恐地发现自己完全无法识破鬼的伪装,因为它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主动“伪装”成某个人,而是在被动地“成为”自己所以为的那个人。
正如她之前面对由鬼伪装成的梅友乾时,她心中认为梅友乾应该是什么样,它就是什么样,不会有半点违和,不会有任何破绽。
甚至,还杀不死。
这是何等的令人窒息……近乎无解的死局甚至令荣丽媛不禁产生了反胃的感觉,抬起头往前看去,黎易扔走在前面,再往前不远处是一个路口,左邻右舍皆已熄灯,只有寥寥几户人家的窗内还往外透出光亮。
“你应该还记得吧?今天的禁忌中没有不许杀人。”黎易的脚步缓了下来,接着说道:“在不见面的情况下杀死一个人,并不难做到。”
荣丽媛轻嗯了声,她的确做得到。
“夏凉安只看了今天的黄历,今天杀人不犯忌讳,但我们不知道明天的禁忌是什么。”
黎易又往前走了一段,停在了那栋亮着灯的楼下,这里距离何府已经有相当一段距离了。他单手撑着墙壁,抬头仰望越升越高的月亮,轻声说道:
“要动手的话就是现在。”
等月亮升过夜空中央,时间走过子时,就是新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