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的忧虑,不说宁荣二府的各位当家夫人,便是大观园里的诸位姑娘亦有同忧。一日宝钗来潇湘馆,见黛玉书案上的文稿摞得如小山一般,不由点头一笑:“古有囊萤攻书映雪勤读,今有颦儿文山诗海苦渡,可以并未佳话了。”
黛玉见她过来,忙起身相迎,命紫鹃看茶,两人坐下后方笑道:“求仁而得仁,又何苦之有呢?况且宝姐姐现在便觉得我苦,过些日子再来看我,怕是益发的觉得我连苦也叫不出了。”
宝钗只觉她言下若有深意:“这可奇了,先是琅治难缌p固煜虏抛樱质欠钪急嘈蕖督痍薄罚阋炎鱿铝阶笫禄共幌#训阑挂僬厶诔鍪裁幢鸬男孪拭坎怀桑俊奔煊裱鄢蜃呕干仙璧睦懊坊ǎ膊凰祷埃皇敲蜃抛煨Γ奔葱牧焐窕岬溃翱蠢词钦娌蛔急赶a耍蛋眨慊瓜胱錾酰俊
被追问再三,黛玉终于缓缓敛容:“天下之大,遗贤众多……”
饶是宝钗庄重惯了,也不由被她的志向吃了一惊:“你修了本朝宫中诗文还不足,居然想凭着你一个,就将天下才女笔墨网□□净么?”
“这个想头,打琅治难缰蟊阌辛恕!摈煊竦兔迹澳抢治难绾懦浦殓嵩萍傻闭婊慵颂煜虏抛硬排矗坑卸嗌偈乔诿诺诓坏闷涿哦氲模卸嗌傩郧楣陆嗖挥胨兹苏さ模钟卸嗌俨簧米暧畛写硎a锩岬模咳舴钦庑┤说娜毕帜睦锬芰钗业a苏庑槊羰侵还馨残牧焓芰巳ィ癫怀闪四蔷字堋6凰夭偷穆德抵裁矗俊
宝钗低头沉吟片刻,终是摇头:“草野遗贤,自古便是那最最昌明的圣朝也搜罗不尽的,哪里是你独个儿能做得来的。颦丫头呀颦丫头,天下道路千万,你怎地偏就要往那最难走的一条上去了呢!”感觉到自己的话说重了些,复又叹了一声,调侃道,“这下可了不得,颦丫头你一心要翻天,真不知要怎样的夫婿才能镇得住!”
凭她对黛玉的了解,被调笑以婚姻之事,少不得要脸红羞恼才是。孰料向来自矜羞怯的黛玉却不恼不怒,只大大方方的道:“倘依不得我,便也不配做我的夫婿。”
宝钗是何其聪明的女子?由她的话音里隐约察觉到了几分甜蜜之意,心登时突地一跳:难道颦儿做出了什么不才之事不成?但见她眉目清明鲜洁,一派霁月光风的潇逸之态,又强行压住满心疑虑,改以温言劝道:“我跟你说正经事呢,你一意做这些惊世骇俗之事,固然为我闺阁扬名,可你毕竟仍要在这闺阁之中立身,一味的锋芒毕露,难免令人怯于亲近。我知你为人,怕是不在乎那些俗人的眼光,然‘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你又何苦做那靶子?我拿你当亲妹妹,才会与你说这些,若只是点头之交,早也望风远避了。”
她说的确是事实。随着黛玉的声名日赫,人缘反倒渐趋单薄起来。京中闺秀的诗文集会虽也一般的下帖请她,可往来相处,言辞恭敬有余而亲和不足,而往日与她亲如姐妹的赵宜弗也渐渐露出疏远之态,每每望向她的目光透着为难,想是家中逼迫才不得不做此姿态。便是史湘云,也被史家扣着备嫁,再不令往大观园来。而明年初春便是迎春出嫁之时,再半年后便是探春出阁,贾府内外也忙着为两个姑娘备办嫁妆,大观园中亦是忙碌,海棠诗社竟是再不能起社。而惜春又是个冷僻性子,除却宝钗还时常登门,其余姊妹间的走动也是稀少了。
黛玉垂下头,宝钗见她神色虽静,可分明仍是不悔之意,无奈一叹:“颦儿,你要是执意要做,且先缓缓,待迎丫头的大事过去,再徐徐筹划也未尝不可。眼下这边府里为着她和三丫头的婚事忙作一团,不好再添事的。”
黛玉抬头望了眼宝钗,顿悟。隔日,她便向贾母陈明要搬回林府居住。
宝钗:……
若在往日,贾母定是舍不得放心爱的外孙女离府别居的,然而如今时移世易,她唏嘘许久,到底还是允了。瞥着黛玉肖似贾敏的隽秀纤瘦的背影拐过围屏离去,贾母心底沉甸甸的,下午与邢、王二位夫人抹骨牌时,便假作无意的提到:“今早叫鸳鸯找东西给迎丫头、探丫头添箱,才恍惚记起来,两个玉儿还要比探丫头大上些。林家姑奶奶就遗下了玉儿这一棵独苗给我,探丫头的婚事都早定了,玉儿的大事,你们做舅母的还要留心才好。”
王夫人脸色顿时变了,手一抖,几乎没把骨牌扔到桌上。
既说是要为黛玉择配,却又特特点出是“两个”玉儿,还叮嘱她们这些要做舅母的留心——可不是暗示她有意要将黛玉许给她的宝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