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师很想拒绝,但妓女的捐献维持了教堂运转,卡里姆被迫向现实低头,只把反对停留在口头上。
夜幕降临,牧师穿好外套,接下来要干的事不太光彩,非得晚上去不可。他关好破旧掉漆的大门,戴上神职人员惯常的黑帽,把圣像放到袍子前,这打扮能让他免于被执行宵禁令的巡逻队盘问。
临走时,他习惯性的抬头去看阁楼的房间,窗户板关得严严实实。路易丝早走了,一天前教会骑士团护送城里的神职人员撤退,他坚持把路易丝送上末班车。牧师向修女保证他会跟着伯纳德公爵的军队一起走,两人的关系已超过了同僚,彼此心知肚明,只差没点破了。
路易丝临走时做好了几罐药膏,请他给女信徒带去,考虑到药剂的用途,牧师捏着鼻子答应了。
执行宵禁的街上没什么人。其实白天也如此,能跑的早跑了。公爵并未阻拦,甚至鼓励卡昂城的居民外出避难。但凡家境宽裕,在外地有亲戚投靠的人都走了。异教徒在加来搞大屠杀的消息言犹在耳,谁不害怕,虽说如此,仍有不少人留下来碰运气。既然伯纳德公爵能轻易拿下卡昂城,从奥斯曼军队的追击中脱身,也就别怪大家把他当成对抗侵略的中流砥柱。
穷人也没法逃,他们没钱买路上吃的干粮,缺乏代步的马,走不出卡昂城二十里,就会饿晕在路边。卡里姆坚守教堂,与教区的信众共患难。他不比阔气的同僚,能在马车上向穿金戴银的富人布道,把逃跑说成是对信仰的考验。
我的信徒每天早上会被饿醒,只能喝两口馊水当作早餐,如果不立刻出去工作,比如倒粪桶什么的,今晚全家都没饭吃。不知这算不算考验?牧师被自己的愤世嫉俗给逗笑了,一不留神踢到路上凸起的砖块。他跌跌撞撞跑出好几步,才恢复了平衡。检查过药剂确认完好无损,牧师脱下帽子,擦掉头上的冷汗。
布袋里的药膏没事才是最重要的,他重新挎好包裹,盯着前方昏暗的巷道看了好一会,月光到此止步。他在漆黑的巷道里摸索着穿行,不止一次踩到粘稠柔软的东西,牧师非常后悔节约了半根蜡烛,如今只好摸黑走夜路。脚下恶心的味道让他怀疑踩到了大便。牧师没空心疼靴子,只想尽快完成路易丝交待的事,到了明天集会时再劝教徒走为上策。
我该鼓励大家把钱凑出来,买几辆马车,这样都能走了。新的计划迅速成形,卡里姆决定先探探女信徒,也就是站街女的口风。在低阶层中这些人最有钱,只要她们肯带头,一切好说。
靠着窗口昏黄的烛光,和时不时发出的粗重喘息,他来到了今晚要访问的第一位教民家。
门当然是关着的,忽明忽暗的蜡烛透过窗户,在约莫一臂宽的巷道上留下某个男性的侧脸。黑影长手长脚的,很是怪异,墙上的影子忠实反应了主人猥亵的动作就像他和路易丝常常在夜半三更做的那些事。
牧师故意大声咳嗽,以提醒苏珊娜别忙着接客了。真奇怪,路易丝明明提醒过这妓女她需要休养。牧师的暗示没收到回应,喘息声反而更大了,影子也开始剧烈晃动,那人真是急不可耐。
渎神的皮肉交易就在眼前进行,卡里姆忍无可忍,走上前敲门。他跟修女是你情我愿,路易丝原本下个月就会放弃修女身份,正式嫁给他。两相比较,牧师自认为问心无愧。
门一敲就开,压根没锁。穷人的房子没太多房间,往往客厅就是卧室,他的视线落在靠墙的木床。苏珊娜趴在床上,压着她的那人头上长角不说,裸露的后背高高隆起,暴露了脊椎上吓人的骨刺。苏珊娜的孩子卷缩在床脚,他是个三岁男孩,双手抱头闭着眼睛,从门边都能听见牙齿打颤的声音。
“哈,吕是,牧丝?”怪物回过头,口齿不清的咆哮着,显出了一张穷人该有的脸,粗糙,长满疹子,以及一双纯黑没有半点白的眼睛。怪物放下了苏珊娜,妓女躺在床上像个死人,牧师不知她是否活着。
他忽然明白这家伙是什么了,因为周日的布道上总会提到。牧师举起圣像,高喊着大地之母的名字。暴起的蓝光点亮了整个房间,恶灵捂着眼睛惨叫着后退,撞开窗户板跑得无影无踪。
惊魂未定的卡里姆快步走到床边,救助奄奄一息的苏珊娜,等妓女能站立了,他顾不得礼节帮苏珊娜穿好衣服,又抱起小男孩,带着母子俩逃出屋子。
一旦静下来听,这妓女聚集的巷道到处都有怪异的呻吟。
我得去找巡逻队,他一手拉苏珊娜,一手抱着男孩,牧师跑得飞快,再也顾不上满地的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