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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然和陈允恩请了假,和陈昱约好见了面。
陈昱的面容在她脑海里依旧清晰可见。陈昱的长相是属于那种温文儒雅的,浓密的眉毛下,双眼深邃而温和。陈昱四十出头,但是他的教学水平很高,是青季中学的牌面式的人物。
苏然一开始与陈昱并不熟悉,她也只是简单地收发作业,尽一个课代表应尽的职责。有时候陈昱自己嫌作业太多,觉得她抱不动,就主动把作业抱起来去班里,反而苏然在后面优哉游哉得像个大爷。
到初二时候初中生作文竞赛,苏然拿了区里的一等奖之后,由陈昱带着参加市里的比赛。学校没说要报销,陈昱也没要她一分钱。一路上路费、吃饭的费用全是陈昱帮她给的。苏然觉得过意不去抢着给钱,被陈昱三言两语挡了回去。
苏然在市里也拿了一等奖之后,陈昱特地带她去吃了一顿牛排。在去的路上,陈昱先是给她细细讲了刀叉的用法和一些注意事项。到了之后,陈昱却并没有让她用刀的机会,把牛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整盘端给她。
旁边的服务员笑盈盈地:“你爸爸对你可真好啊。”
苏然那阵子被问到爸爸妈妈的问题就自动屏蔽或者是发火,在那个时候,却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地说:“他是我的老师。”
陈昱知道她家里情况,他不提及这些,只是一再催促苏然多吃点。
再后来,苏然才知道,那一场的比赛,并不是学校统一报名参加的。陈昱自己觉得可能对学生的成长和眼界开拓有用,替她报了名,出了报名费。
苏然没见过她自己的亲生父亲,但她私下里无数次地设想过,如果陈昱是她的爸爸,该有多么美好。
她成绩一直稳定,练笔的作文却时常走题。陈昱每每给她写一大长短的分析,红笔照应黑字,竟然是写得比她还要认真。
两个人慢慢熟悉之后,苏然偶尔也会开开他的玩笑,陈昱从来都不生气,就笑呵呵地看着她。陈昱表面上是那种一碗水端平的人,至少让别人找不到错处,但是他自己也承认,比较偏袒苏然。
他的偏袒并不易被看出来。苏然犯错的时候,陈昱也是照罚不误,甚至更狠。旁人是背诵课文抄一遍,苏然就是抄两遍。事后,陈昱再送她书以示安慰。苏然没有什么不服的,小考的时候甚至故意做错。陈昱冷着脸说:“课代表还做错,抄两遍。”的时候,她脸上假意难过,心里乐开了花。一本精装书太贵了,她零花钱又少,根本舍不得买。陈昱送她的书,却全部都是精装的世界名著。
苏然小书架满了两排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陈昱就是刻意给她送书。她下了课去问陈昱。陈昱不承认。不过苏然此后就再也没错过默写。
苏然和苏卿卿吵架的那一段时间,意志消沉。下课了就趴在桌子上睡觉躲避现实。陈昱也不问她,自己抱作业到班里,下课了把作业抄到黑板上,给了苏然最大限度的、自己缓和的时间。
苏然再想起来,觉得那个时候自己真是既叛逆又幼稚。明明是让熬鸡汤的励志文题,苏然洋洋洒洒扯了一大堆来证明人间不值得。最后一句:“作文总是在熬鸡汤,谁管你现实多失望。”写得飘出格子外,下笔用了十分的力气,鼻尖把劣质的纸张都割破了,笔迹洇染开,显得有些压抑。
陈昱在她的作文上打了个大大的“0”,用一篇更长的作文来反驳她的观点。苏然觉得自己一生都不会忘记陈昱最后写给她的话:
“人间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有人哭就会有人笑,有战争就会有和平,有黑暗就会有光明。有压抑的现在就会有坦荡的未来,有冷漠的亲情就会有别的温和的、炽热的感情。很多事它只是还没有到来,你不能因为它在路上耽搁了,就否定它的存在。苏然,无论你之后和你的家人发生什么,无论你遇到怎样的事情,我都希望你可以坚强向上,浑身都充满力量。你非常优秀,不要因为现在的沮丧而止步不前。万物沦丧,你也要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