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搬了把凳子坐在前面看,等到滚动出了幕后人员表,老师上前要关上它,人群里突然冒出一句话“老师还有彩蛋呢!”
老师装作没听到,电脑关机,“把窗帘拉开”、“开灯”、“拿出语文课本”,开始上课。
无论是从昏睡的状态还是陷入剧情里的状态一下子回到现实世界都很难,拉开窗帘后窗户外透进来的光和猛然亮起来的灯像两只大手,死死地揪住你的天灵盖,并且强行往你嘴里灌安神汤。朦胧的眼睛和混乱的脑子全都在无声地叫嚣:我拒绝回到现实世界,而最能体现它们的实际行动就是做任何事情都会变得沉重且缓慢。
隋老师在讲台上催促了三次“快点”,她才能开始讲课。
第二节过后的大课间需要去操场跑步,因为第一节下的雨不大,而且刚打完下课铃就响起的广播音乐更是断了所有人的念想。
操场只容得下两个年级的学生,高一在跑道的内圈,高二在跑道的外圈。从学校上空看,每天有两个奇异的时间点,会有一大群小蚂蚁不紧不慢地踱步到体育场,聚成一个个的小方块,跟着重复的音乐不停地转圈,做“逐尾”运动。这要是被外星人看到,指定会被取证拿回去研究。
十七班的位置在操场入口的斜对面,旁边是高二的文科尖子班。许敏和吉义几乎每次都会指着尖子班里的一个方向说:“那个男生在那。学习好,长得又帅,还会乐器!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啊。”里河顺着看过去,是很邻家的长相,出现在漫画里的话是校园乖乖仔的角色。
每班的班主任基本都是同一波走过来,里河看见力哥、笑着的十六班班主任和一只花蝴蝶。十五班的班主任姓牛,教英语,也是新来的老师,留斜刘海,飘逸的头发染成棕色。不管是披下来还是扎上去,她的头发指定是全校师生里最顺滑的,吉义认真观察过好几次,然后说“她肯定做了拉直”。
她经常化很浓的妆,素面朝天的时候就戴一个黑框眼镜。因此她的衣服搭配也跟着妆面来,化了眼影涂了口红的时候就穿各色各样的裙子,戴眼镜的时候就穿一套利落的运动套装。“与此相比,我们语文老师就像个灰扑扑的、矮小的挖煤少女。”许敏边研究她今天的眼影用了几种颜色边对里河说。
“那我们政治老师像什么?”里河问,她也是新来的老师,是十八班的班主任。许敏认真想了想“一个勤勤恳恳、努力赚钱养家的金牌月嫂。”
牛老师有次借用十七班的英语课来试讲,本来的英语老师看见她穿的有着诸多花纹的黄色连衣裙,不禁在班里感叹“多像个花蝴蝶啊”。花蝴蝶的诨名就由此而来。
跟着音乐跑下来,高一高二的班全都移了位,十七班经常跑到离门口更近的位置,一解散大家就都松垮垮地往外走。
下节课是化学,化学老师在脑后扎一个小巧的辫子,经常把掉到额前的刘海用手快速拨回去。她的语速快且声调很尖,可能手速和语速成正比,快言快语地就在黑板上画了好多公式和符号。
第四节自习是数学,班主任的课,他照常布置了作业在班里巡视一圈后就转了出去。等过一会,他再来转一圈的时候,这就说明十分钟后可以透过窗户看到他开着车驶出校园。每位同学在敬佩力哥不畏惧扣工资的洒脱和勇猛后,也在心里留下了一份欣喜:自由的气息真好闻。
晚上的餐厅供应菜的窗口不多,但没关系,里河也吃不了那么多。她要一张盖了葱花鸡蛋的饼和一碗加了细碎南瓜的小米粥,温润的饭下肚,整个人都似乎散发着暖黄的光芒。
过了全校学生最安静的半个小时——听力时间之后,晚自习按照大家白天的劳累程度、所布置作业的困难程度和这节自习老师的严厉程度来调节班级里的声音大小。语文要求预习新的文言课文,许是白天隋老师对同学们有恩,所以整节自习安静得很。第二节课做一张试卷,当短头发的生物老师踢踏着高跟鞋在走廊里的声音由远及近时,班里就会慢慢安静下来。
第三节的历史,预习和复习教案合二为一。已经退休过却又再战工作岗位的历史老师喜欢在讲新课前就让同学们把内容背过,他抽讲案里的题检查,没有背过就手抄本篇课本三遍。里河担忧得很,一心一意地默背,生怕错过一点小条目。
晚自习的两个课间,子妍又在后门叫她出去玩了。子妍抱怨刚才的语文自习上,他们班主任好像是喝过酒来的,浑身散发着酒气和痞气。然后她又给里河唱那首歌,连续听了几天,没听过原曲,但里河也已经掌握七七八八了。
放了学的晚风轻柔了些,里河抓紧小步跑回宿舍,她又是第一个。开了门,用中午好不容易挤进人群才打来的热水洗脸、洗脚。热水浸过脚背,它拥有能把所有疲劳吸进去和让所有事情都化成一句“算了吧”的超能力。
舍友陆陆续续地回来,时间过得快,好像没过一会就关了灯。但还有人回来得晚仍旧在洗手池那边忙活着。
里河把被子铺好钻进去,真好,又到了“钻进被窝就会很幸福”的季节了。
带着“今晚也会做很多很多梦”的念头,里河沉沉地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