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目光看向孔常:“静月,你妻弟与家中少年不熟,等会你可为他们引介。”
平常与韩端嬉皮笑脸的孔常,此刻却一脸庄重地俯身回话:“世父,侄儿知道了。”
孔合满意地点点头,轻摇着手中麈尾向韩端问道:“我听闻你家已经关了兰渚山的铁冶,不知郎君为何还需要如此多的冶炼工匠?”
韩端回道:“家君之事,想必世叔有所耳闻,我家铁冶关张,导致家中铁铺无铁料可用,卖家纷纷落井下石,如此下去,铁铺势必难以为继,因此不得不将铁冶重开起来。”
此话回得中规中矩,但却避实就虚,故意忽略了孔合问话中“如此多”三个字,孔合自然也是听了出来,于是便穷根究底地再次问道:“你家铁冶规模不大,哪里需要这许多人?”
说到这儿,他带着歉意笑了笑:“这些工匠跟了孔家一场,如今将他们打发出去也是迫于无奈,我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因此才想问郎君究竟如何安置他们,如果不便与外人说,就当我从来没有问过。”
沉默了一会,韩端才开口道:“不瞒世叔,我新近招募了一批身强力壮的流民,准备让他们充任家兵部曲,但苦于兵器昂贵且不易获得,所以才想着重开矿冶自己打造,此事颇犯官府忌讳,还请世叔一定为我守密。”
“原来如此。”孔合脸上神情恍然,“打造兵器自用,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郎君既然不想被人知道,那我就绝对不会向人说起此事。”
顿了一顿,他又忍不住试探起来:“家兵部曲,足够看家护院即可,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韩端道:“若是在太平之时,确实不需太多部曲,但如今世道不宁,只能招募部曲以求自保。”
“依我看来却非如此,当下边患已平,候安都、周迪、留异等叛贼均已授首,国家无事,接下来朝廷要对付的,恐怕就是那些拥兵自重的地方豪强,你家原本就有部曲数百,若再招纳,怕是要突破千数,如此非韩家之福也。”
国家无事?
这才哪到哪啊?
明年,湘州刺史华皎就会公然叛乱,大旗一举,湘州周围州郡纷纷归附,朝廷举倾国之兵方才将其镇压,但也因为这次叛乱,使得本就虚弱的国力更加雪上加霜。
而且这还没完,华皎之乱平息后,广州刺史欧阳纥又举旗造反,起兵攻打衡州,直到太建二年才兵败被俘,被押于建康斩首。
可以说,再过上十年八年,朝廷也无力对拥有众多家兵部曲的地方豪强下手,反倒是那些没有武力的士族高门,才会成为朝廷官府的宰割对象。
想到这儿,韩端撇嘴一笑:“留异之乱虽然平息,但拥兵自重的刺史太守却比比皆是,若是世叔因此而断定国家无事,未免太过早了一些。”
“就算过得三两年之后国家太平无事,朝廷要想对地方豪强动手,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