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咳出的鲜血，都不再是新鲜的红色，而是暗沉的暗红，像是风干了一阵儿的油漆。
等到日野幸平复下来，他抬起头，歉意的看向青野。
“青野君，我想......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了。”
日野幸的身体不容乐观。
青野早早的就知道了这一点。
为什么日野幸不能直接告诉青野关于石头城的秘密，不是他有所藏私，也不是不能泄露天机，而是因为......
他也不知道。
在看到的绝大多数未来当中，日野幸......都死在这里。
未必是死于诡异怪奇的怪物，而多的是他的秘法再也无法维持，生机断绝而死。
甚至到了后来，因为他身体状况的不断恶劣，在石头城里度过的经历，比先前见到的画面还要少。
——改变现在，能改变未来。
日野幸每一次预知未来，都要消耗一定生机，使得未来里的他一次比一次虚弱。
他之所以没有继续尝试预知未来，就是因为，他已经不能再看到正确道路上更远的地方。
为了给青野提供最后的几次帮助，他才决定在那个时间点逃出日野家，和青野见面——至于逃离戒备森严的家族老宅，对一个拥有预知能力的人来说，可不会是一件难事。
就是现在......
哪怕是第一次这么早就遇上了这座关键的城市，他的身体，似乎也撑不了太久了。
“还是让我来帮你吧。”
青野心中微微一叹，周遭的黑雾如臂驱使的包裹住了日野幸的身躯，极大的减轻了他行动的负担。
他之前也可以用这种手段带着日野幸前进，但是在迷失之地的荒野上那么做，无疑会引来更多的麻烦，才就此作罢。
“关于这里怪物们的一些特性，我们边走边说吧。”
“好。就拿先前的‘诡异脚步’举例，祂应该是没有实际的形体的，比起那种活着的怪物，它们倒更像是一种......活着的规则？比如回头就会受到致命的伤害......”
“这哪里是诡异脚步，叫做杀人脚步才更加合理吧！”
“说得也是......”
青野带着日野幸，在这漆黑的石头城镇里谨慎前行。
小小的屏障，像是一艘独自在深海潜航的潜艇，随时都会被来自于深海的怪物吃抹得干干净净。
两人的低语逐渐远去。
只是在他们的身后，那片纯粹的黑暗里，突然睁开了一只又一只猩红的眼睛。
大大小小的、逼仄的出现在墙壁、地面，甚至凭空出现在空气当中。
它们就那样挤在一起，目不转睛的盯着青野两人离去的方向。
甚至还发出一股诡谲难明的声音，仿佛麻雀般叽叽喳喳的交流着。
祂们窃窃私语着，像是浪潮般，跟在不远处的地方。
“嗤！”
只是在下一刻，众多眼球突然一齐炸裂，灰色的汁水迸溅进了纯黑的异变迷雾当中，顷刻间就消失不见。
似乎被异变迷雾吃了个干净。
剩余的眼珠也同样露出了恐怖和害怕，想要闭上眼睛，再次钻进地面以下。
另一个与众不同的存在，重复着和眼球们相似的语言——或许那根本不是一种语言，只是晦暗难明的声音，附带上了祂们的情绪，于是变成了“语言”。
祂的全身隐藏在漆黑的浓雾里，不能看见祂的相貌，只能见到一个山羊似的蹄子压在了眼球们身上，无数的像是触须似的事物，纷乱飞出，把眼球刺穿，随后吮吸得一干二净。
祂再度重复着这样的吼叫。
笨重庞大的身体，继续迈出脚步，追随着青野两人的方向。
黑色浓雾之中。
青野没来由的感受背脊生寒，仿佛被某种充满的恶意视线给盯上了一般。
而且这股寒意挥之不去，极其浓烈。
不只是青野，就连日野幸都能察觉到这股恶意存在。
“噗！”
他猛然喷出一口浓稠的鲜血，眼神涣散，情况愈发恶劣了。
“遭了，是祂！”
日野幸懊恼的说着。
之前好不容易才燃起的希望火焰，这一次又骤然熄灭了大半。
可以听出，这一次又是遇见了它曾经见到过的存在。
而且这一只带来的印象，怕是令日野幸都陷入了绝望。
“青野君，把我留在这里吧。”
很快，身后那股恶意开始愈来愈近，像是两人周遭的空气都粘稠到不能流动，变成了坚冰状的事物。
呼吸，似乎都变成一件困难的事情。
在这种处境下，日野幸凄然开口。
“如果是我的话，可以拖住祂一段时间，你就趁这个时间......”
青野看了日野幸一眼，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问道。
“在你见到的未来里，我有答应过你这样的请求吗？”
日野幸为之愕然。
最后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没有，一次也没有。”
“那就好。”
日野幸听见青野这话，像是从中读出了某种轻松的意味。
“我啊，其实也不是像你们想得那么坚定，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相信自己，至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那更是在说笑了。”
青野罕见的说出了很长的一段话。
那脸上的神情，是日野幸没法看懂的。
“即便到了现在，我还是搞不太懂，你们为什么会这样相信我，把我看做某种了不起的人。”
“但实际上，只有我自己清楚——我的本质，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要是没有这份能力和经历，说不定连你这样坦然赴死的勇气都没有。”
“但是啊......哪怕我心中也有过怀疑、有过犹豫，我还是希望我能站在一个人类的立场，而不是那种不可名状的存在。”
“哪怕只是在你看到的未来里，没有变成我不愿变成的家伙，也真是一件好事呢！”
青野笑了起来，仍是那种相当标准的笑，可日野幸却从中读出一种先前不具备的灵性。
日野幸愕然的看着青野，对这话语中的某些内容难以理解——你这种家伙，也能叫做“普通人”吗？不要污蔑普通人啊好不好！
可还没等他想出别的什么，那恶意已经有如实质的降临！
漆黑的浓雾中，迅速的蹿出数道阴影。
触须们，穿透了青野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