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
她哪来的勇气,哪来的胆量坐在这里?
"天哪,常安,你疯了是不是?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直面这些现实和命运?"
她在心里不断拷问自己,手指在膝盖上拧作一团。
"常小姐,常小姐?"耳边似听到有人喊。
"嗯?"她略带恍惚地抬头。
小李站在身旁,笑着问:"你是不是很紧张?"
常安愣了下,"这么明显吗?"
"当然,脸刷白。额头都冒汗,还有你看你快把手指都拧断了,呵呵,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小李似在拉家常。
常安缓了口气,"是的,第一次。"
"那很正常,我在这当值也快两年了,第一次来都像您这样,不过多见两次就好了,您先自己缓缓。"
小李还挺热情,办事之余还兼带照顾常安的心情。
常安扯着嘴角笑了笑:"谢谢!"
里头终于传来动静,有人说话,还有脚步声。
"出来了。"小李提醒了一句,人已经主动退到角落里。
常安转过去,狱警果然把人带出来了,在门口替他解了手铐,两边扣着把人带到椅子前面坐下。
常安木愣愣地看着玻璃那边,里头的人头发全部白了,也瘦了,之前见到的儒雅气派已经荡然无存,现在坐在椅子上的只是一个苍老颓唐的老人。
孙正道没戴眼镜,需要微微眯着眼才能勉强看清这边的人。
常安看着他拎起话筒,等了几秒钟,大概意识到她这边始终没反应,所以抬起手指在玻璃上敲了敲。
常安只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应该在说着什么,可是隔着玻璃根本听不见,耳边只是一片嗡嗡响。
探视间里并不安静,几十个窗口前面都坐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层玻璃隔开两个完全封闭的世界,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在窃窃私语聊着家常和念想。
这里众生百态,常安不清楚他们的故事,犯了什么罪,又将在这里度过多少春秋,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大家都有相同的不幸。
"咚咚咚…"玻璃再度被敲响,里面的孙正道指着话筒比试,意思是让她先拎话筒。
常安机械式地把话筒拎起来,贴到耳边,先是一阵吱吱声,应该是杂音。继而听到一通咳嗽,孙正道在那边用手握拳挡着嘴咳了一阵,半天才缓过劲来,拎着话筒问:"你是…"
或许是因为咳得太厉害,也或许是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话筒那边的声音竟然有些抖。
常安手指瞬间又拧到了一起。
她在来的路上已经打了很多腹稿,该说什么,该问什么,条理分明地都在心里默念了好多遍,就怕亲眼见到的时候会乱了分寸,可是现实远比想象要来得难以适应。
她不断往下咽着气,企图能够找回一点声音,可是根本不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