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里面便没了声音。
周勀在外面踱步子,就洗手间前边那一小块区域,来回左右地绕圈。
一秒,两秒,十秒,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周勀一只手插着后腰,一只手不断摩擦着额头。
他觉得以往几十亿的项目谈判进入胶着期,进展不下去的时候自己也没如此焦虑。
这种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只是刚才他在药店买验孕棒的时候已经向店员咨询了使用说明。
如果怀孕的话,一分钟之内观察窗就会出现紫色线条,最迟三分钟就能最终判断出是否怀孕,可是常安进去显然已经超过三分钟了。
周勀的额头快要被自己揉烂。
"常安!"他终于没忍住,在门上敲了一记,里头没回应。
"怎么样?"
还是没动静。
周勀有些急了,正准备开门,结果门把突然转了一下,门开了,周勀与里头出来的常安打了个照面。
他首先看到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咬着嘴唇,身体战栗,眸里水光泛滥,亮晶晶地全部沉在眼底,似乎下一秒眼泪就会溢出眼眶。
周勀觉得心口被重重抽了一鞭子,滋沥沥地疼。
该死,为什么要突然买两根验孕棒回来?
为什么要逼着她去燃起希望又不得不亲自打碎这个希望?
真是该死,真是该死!
周勀在自责中,握紧拳,又松开,双手扶住好像随时要抖得晕过去的常安。
"好了,好了,没事……"
他揉紧她两侧肩膀,把人揽入怀中。
常安僵直的身体一下子磕在他心口。
她闭上眼,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而涨得快要爆炸的心脏像是被猛地抓了一记,常安突然重重往上提了一口气。
周勀揉着她的背脊,脑中正在盘算该如何安慰她,可是肩头传来她沙哑又破碎的声音。
她说:"周勀…我好像,有了……"
芳姨刚陪小芝吃完饭,正在收拾她的碗筷,只听到楼上一通响。
一会儿是开门的声音,一会儿是撞柜子的声音,连着走廊里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也格外急促明显。
这是干什么呢!
芳姨正纳闷,两人下楼了。
周勀扶着常安,身上还跨着常安最近出门经常背的那只枚红色链条包,双手紧紧捏着常安的胳膊,走一步都小心翼翼,而常安几乎被他全身武装,戴了丝巾,帽子,外面还披了件外套。
这架势……
"怎么了?太太这是…"
"带她去趟医院!"
"啊?现在?是不是又吐了?要不要……"芳姨追了几步,可周勀显然不愿再给回应,还是常安到门口的时候回头跟芳姨交代了几句,让她在家陪小芝,自己去趟医院很快就会回来。
周勀一直把常安扶到车上,给她系好安全带,把身上挎的包拿下来搁她腿上,从头到尾一连串动作都小心翼翼。
路上两人全程无交流,大概是因为紧张。
长河附近有家公立医院。周勀先开车去了那边,一圈问下来才知道晚上医院没有妊娠检查。
"要不明天再来吧。"常安不确定地说,可天知道她其实心里也矛盾得要命。
"明天来,今天晚上你能睡好觉?"周勀反问。
常安苦笑,"大概睡不好。"
"我也睡不好!"
是啊,怎么可能睡得好!
这一路过来,尽管两人看上去神态无恙,可心里早就巨浪滔天了,就这么回去晚上肯定没法睡。
"这边好像还有一家私立医院,我查一下,去那边看看。"
周勀掏出手机查导航,两人重新上车。
二十分钟后站在另一间私立医院大厅,周勀给常安找了张椅子,让她坐那等,他去找护士问,很快人回来了,已经直接挂了号,手里捏着一张挂号单。
"走,在二楼!"
周勀带她坐电梯,二楼急诊诊室,医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阿姨,笑眯眯地看着常安。
"什么问题?"
"胃里不舒服。"常安回答。
老阿姨推了下眼镜,"那你该挂肠胃或者消化道门诊。"
"抱歉!"周勀打断,"我太太最近两天有呕吐现象,月经也已经晚了将近一周,应该是怀了,能否检查一下?"
周勀条理清楚地帮常安回答了医生,老阿姨笑呵呵地又看向常安,"在家自己验过没?"
"啊?"常安反应有些迟钝。
"验过了,两条杠!"还是周勀替她回答。
"那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老阿姨依旧笑眯眯的,转过身在电脑上啪啪敲了几下,签了一张单子给周勀,"先去抽个血吧,验下hcg。"
整个抽血的过程常安也都基本处于懵懂状态,就针头挑入血管的时候她嘴里嘶了一下,周勀在旁边握紧她另一只手。
抽完血之后就是等着拿检查报告。
此时等候区一个人都没有,周勀觉得常安的手冰凉。
"你在担心?"
常安点头,"其实另一条杠的颜色很浅。"
两根验孕棒出来都是两根线,可是紫色那根并不如说明书上标注得那么清晰,"所以会不会是诈和!"
"诈和?"
周勀被她逗乐了。忍不住抬手去揉她的额头,居然揉到一手汗。
"你这是热还是紧张?"
"……"
"好了,是不是诈和一会儿就能知道,再说就算是诈和又怎样!"
"我是怕你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