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你的论文我要之后再看了。”
“谢谢你,教授。”年轻学生有些语无伦次,“对不起,我先走了——”
“不,请你留下吧。”
学生脚步一顿,猛地一回身,难以置信地望向教授。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但人手却不够了。”教授笑着说,摘下眼睛揉了揉眼睛,又把眼睛重新戴回去,“大家都走了……如果你愿意的话,请留下帮忙吧。”
他突然起身,快步走向角落里已经落了灰的档案柜。他拿下一直贴身戴在脖子上的红绳,上面拴着一把钥匙。钥匙插进锁孔里,旋转时吱吱作响。金属门打开,教授迅速从熟悉的位置拿出两个档案袋,仿佛那是他昨天刚刚放进去的一样。
他回到桌旁坐下,用颤抖着的双手取出里面的纸,一点一点地翻看起来。熟悉又陌生的记录久违地闯入他的大脑,在里面激起一波又一波的巨浪。孩子们……孩子们,他的孩子们。
“醒来吧。”教授轻声自言自语道,“你们有新的使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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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大洋对岸的另一个国度。傍晚,老城住宅区。参天的行道树编织了一层密集的遮阳棚,夏末的第一批落叶和树影一起随风缓缓落在已经有些开裂的沥青路面上。几座六层小楼前的空地上,四五岁的孩子们在掉了漆的攀爬架上倒吊着,几个老人在闲聊,年轻母亲推着婴儿车散步。某家人开着的窗户飘出炖肉的香气,在整条街上来回萦绕徘徊,勾起所有过路人的注意。
但这里却并不宁静祥和。透过密密麻麻的枝叶,不远处正在建设的几座摩天楼清晰可见。建材碰撞的声音与工地四周来往的各种车声交杂在一起,使最后一片宁静的老住宅区也不再宁静。再过不久,这里也将被拆除,卷入钢铁森林永不停歇的蔓延与侵蚀之中。
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在街边缓缓地停了下来,随后走下两个人。车门重新关上,司机又缓缓驾车离开。
其中一人穿着正式,另一人则是他的随从。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路边一幢普通的居民楼,顺着单元楼陈旧的楼道上了几层,停在一扇门前。这扇门与一路上其他的单元门没有区别,是世纪初的机械防盗门,并不联网。但他清楚,门后的人正通过隐藏的摄像头注视着两位不速之客。
他微微抬手。随从会意,立刻退了下去。随后他整了整衣领,深吸一口气,按下门上门铃的按钮。
“请进。”
门自动开了。如他所料,主人没有出来招呼。房间不大,一侧的墙装修成厨房,紧挨着就是卧室。卧室的一角是一张摆放杂乱的桌子,一名年轻女子蜷在桌边的沙发椅上,正在电脑上快速地写着什么。
“您好,林纳斯女士。”他直视着那人,“您应当知道我是谁。今天有事需要与您商谈。希望没有打扰到您的工作。”
“真是贵客。”林纳斯平淡地回答道,除此之外毫无反应。她一面继续工作,一面随口应付着:“不远万里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如您所见,我希望与您达成一次令我们双方都满意的合作。”
林的眼底闪过一丝警惕,键盘上的手指顿了下来。她扶了扶眼镜,转头看向访客。后者没有离开门口,不卑不亢地随意站着。
“请随便坐吧。”她转身坐正,有些严肃地盯着访客。
访客在餐桌旁坐下。木椅已经有些松了,随着男子的落座发出短暂尖锐的摩擦声。他把手中的公文包立在一旁的地上,随后交叉起双手手指,前臂靠在桌面上。他清了清嗓子:“我听说您的项目刚刚取得重大进展。恭喜您。”
“谢谢。不过,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请直说吧。”林皱眉道。
“我希望您能帮助我的选举。”
“为什么?”
“我说过,这将是一次对双方都有利的合作。我和您一样暂时陷入了困境,恰巧我们都有帮助对方的能力。那么,何不尝试一下呢?”
“可能要让您失望了。我不清楚您从哪里得到了一些错误的信息,使您做出了这种判断。事实上,我们的能力不足以对选举产生任何可见的影响。您可能并不知道,我们只是一个刚刚起步的游戏公司。”
“但不只是这样,不是吗?您很清楚,您目前能做的,可不仅是影响一个小小的总统选举。”访客轻笑,“有关您的……‘系统’。”
她僵住了。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林有些生硬地说。
“对此您当然再了解不过了。
“况且,您的项目也需要资助,不是吗?”他补充道。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您知道的,我可以为您提供您所需要的一切资源。”
林眼睑微颤。
“以及,我承诺,如果赢得选举,您的项目将得到应有的重视。您的朋友中不乏世界顶尖的科学家吧?他们最新的一些有趣的发现,想必您已经有所耳闻了。您的项目……您很清楚它能做什么。对全人类。”
话音落下,两人便陷入了沉默。林不自觉地皱起眉,扶额静思着;而访客依旧神色轻松,微笑着等待着回应。
“我们所需要的可能远超您的预期。”许久,林终于说。
他知道,谈判成功了。眼前的女人急需金钱,她的积蓄与资源远远无法满足她的野心,而这正是他所拥有的。从最初起,这便是一项注定能够达成的交易。
“那么,穆特先生——”
“叫我穆就可以。”
“穆。”她有些不适地改口道,“您需要什么帮助?”
穆早有准备。他拿起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摞纸,放在桌面上:“内容都在上面。您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没有关系。准备好后,请通过上面的联系方式联系我。那么,再见。”
他起身离开。不过,刚踏出一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站定回身:“不过,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一致——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我想,我可以从现在起为您提供任何力所能及的帮助。”
“现在吗?”林有些怀疑地问。
“是的。”穆点头,“请您尽管放心,我从不食言。”
“那么,首先,我需要一间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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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男孩突然惊醒。
发生了什么?他睡了多久?
他试图回忆自己睡前发生的事情。一些破碎的片段和场景跳了出来,但完全连不成完整的事件。他越是努力回想,大脑便越是撕裂般地剧痛起来。所有的记忆都搅和成一团混沌,互相交缠得毫无规律。
也许是因为刚醒来吧,他这样想着。
于是他放弃了回忆。他环顾四周,发现一边站着一个老人。
“你醒了,阿克哈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