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我的遗愿就是,希望你余生能去塞北、去江南、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览山川,观、观沧——”
水铮的手无力的垂落下去,赵婉岫打开匣子,里面是绑在一起的两束头发,上面的红绳已经褪了色。
认出了这是什么,赵婉岫的泪珠不自觉的滚落。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这么多年了,她以为他们夫妻之间剩下的只有亲情了,如今才发现,原来她仍然是爱着这个男人的。
水溶气喘吁吁的大步狂奔过来,被门槛绊得跌了一跤也顾不得了,三步并两步的扑到床前,却只见到了父王失去起伏的胸膛和母亲的泪水。
该死,还是来迟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让他见到。
为什么?
水溶无声的张了张口,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原来人在极度悲痛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啊!
水溶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机械的跟着旁人的指点为父王擦洗、更衣,一半仿佛漂浮在天空之上,空蒙而又茫然,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直到看到了父王手中紧紧攥着的那把玉梳,两半灵魂好似突然就合二为一,所有的情绪仿佛都找到了闸口,一股脑的宣泄而出。
水溶紧紧捂着胸口,滑跪在地上,原来这就是锥心之痛吗?
赵婉岫见到儿子的样子骇了一跳,也顾不得悲痛了,赶忙上前抱住儿子:
“溶哥儿,溶哥儿,你怎么了,别吓娘啊,如果难过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别自己憋着。”
同时还召唤两位医官快来给水溶看一看。
水溶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安慰母妃:
“母妃,我没事,您别担心,我只是一时哭不出来,何况,我答应过父王,以后我就是男子汉了,不能再轻易流泪。”
膝行上前跪在床边,水溶握住父王的手,没想到,那只本来紧握的手忽然便松开了。
水溶握住玉梳,一下下将父王的头发梳理整齐,绾成一个发髻,又戴上冠冕。
父王,爹爹,我答应过要为你梳头。
你看,儿子的手艺是不是也很好。
作为郡王,去世之后,朝廷会辍朝一日,丧葬礼仪有礼部派出的官员掌管,翰林院撰写祭文、墓志铭等等。
陵墓也是工部负责搭建,算日子不用请风水先生,钦天监包了,连送讣告都是国子监的监生来干,也就是说,一条龙服务,基本上都由朝廷给包了。
水溶看得咋舌,他只要负责守灵和接待宾客就行了,也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对高官厚爵孜孜以求了!
没过几天,北静王的谥号就下来了,一大串溢美之词后,水溶总算知道了父王的谥号——英武。
水溶跪在灵堂里,看着上方的先考北静英武郡王水铮之灵。
心里有些嘀咕,父王这谥号,单看每个字都挺好的。
出类拔萃曰英,明识大略曰英。
武,对武将来说也是第一等的褒奖美谥。
但是合在一起,咋就哪哪都不对劲呢?
果然,这一届皇帝是个起名废,这一届翰林院和礼部也不行!
幸好,他目测肯定比当今陛下命长,将来不用遭这种毒手,不像老爹,水溶已经能想象出来了,将来肯定会有网友指着老爹的记载说:
“看,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鹦鹉郡王,他还有个外号水蜈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