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儿又白目的问:
“为什么我没死?我亲眼见过山羊误食了这种白底带紫色花纹的蕈子,一会就满身的烂疮死掉了哩”说到烂疮时的语气竟然带着几丝兴奋。
龙青木心一突,疾言厉色道:
“雁儿,你当真对自己如此狠心”
雁儿被龙青木突如其来的发难,给猛的吓了一跳,她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片刻,待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后,雁儿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瞥向龙青木,他在说自己狠心,他居然说自己狠心?
瞬间怒火中烧道:
“我……什么叫狠心?……谁又不怕死呢?哪个姑娘愿意遍体鳞疮呢?如果不是情非得已谁愿意受那样的折磨呢?……难不成青木哥哥,是希望我随便跟个鸡鸣狗盗之徒了此一生?或是就该屈服于草寇土匪淫威苟且偷生吗?”雁儿越说越觉得委屈,这青木哥哥居然说自己狠心,他一点都不理解自己,鼻子越来越酸,一眨眼功夫眼泪便决了提,泪如雨下,自己难道还做错了不成?难道就应该认命去让肥男强娶,让那山贼强暴才叫做不狠心?
龙青木听到哭声身子一僵,赶紧起来奔到床榻边上去瞧她,只见她身子盖着被褥,手紧紧扯住被角抵着下巴,哭的花枝乱颤我见犹怜,泪珠啪啪的往下掉。龙青木急得赶紧解释
“雁儿,你误会我了,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随便就舍弃了自己的生命,你要知道有命才有希望,命没了,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雁儿闻言,只哭得更厉害了,什么随便舍弃生命,事关女子名节,怎能叫随便舍弃。他当真是不爱自己,才会觉得自己名节毫不重要,如果被轻薄的是他心仪之人,他定不会如此淡然吧!雁儿愈想就愈发悲痛难当,泪如泉涌,连空气中都似乎流动着肉眼可见的悲伤。怆然道
“我知道了,你是希望我被那山贼强暴了去才好,被那肥猪抢娶了去才好”
刺骨的寒意袭卷而来将她团团围住,雁儿又赫然冷声补刀道:
“老虫山那日你来追我,想必也只是因为你的阿伽陀还在我这儿罢!”
龙青木被她哭得心下大乱,正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她气语连珠开门见山一顿狂轰乱炸,龙青木心不由得就是一惊,面色大变。
心想着,这不是越描越黑了吗?他哪里说了什么要让她被什么人强暴强娶啊,根本没有!他只是想告诉她,在名节和生命无法共存的危急时刻,要选择生命,即使失去了名节,只要有命在,就有翻盘报仇和重燃希望的机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是父亲告诉他的。
当日自己前来追她,一来确是因为阿伽陀,此物必须得带回去复命。二来,也是因为雁儿,他当然不会甘心放手眼看他另嫁作他人妇。倘若没有阿伽陀,那这个可人儿早就因为服毒自戕而一命呜呼了。自己必定追悔莫及,哪里还能和她在这交谈得难分难解呢?
她生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是个男人都会动心垂涎,这是既定事实。他当然绝不希望任何人染指她,谁轻薄了她,他绝对会将那人大卸八块剥皮抽筋,他在乎名节,但是他更在乎她是否平安。当然他也绝对会拼尽全力去保护她,不会让她给任何人轻薄。只是他现在的处境还不允许将她留在身边啊!他不能!而此时可人儿还是一副无视自己性命的任性模样!仿佛下一次自己不在身边时再意外被人轻薄,她还会选择一了百了来解脱。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要将她时刻栓在自己裤腰带上,带着她深入龙潭虎穴冲锋陷阵然后也让她九死一生?不说仇敌如林,单父亲这关就无论如何过不去!以父亲雷霆手段,绝对会毫不留情把可人儿除掉以来维持他做父亲的尊严。
还是……还是将她藏匿起来,不让任何男人有觊觎她的机会?
龙青木焦头烂额,各种面的思绪缠绕成结,乱作一团。
他只知道他唯一指望的是,待自己九转功成之际,将这可人儿带在身边如胶似漆永不分离。可在这之前,也得先有命啊!
龙青木见雁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到紧咬着被褥边角的脸上青筋暴起,被窝也剧烈抖动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厥过去。
再这么哭眼睛还要不要了。想靠近去安抚她,却又因找不到切入点导致无从下手,手只能胡乱的停顿在空气中,他心急如焚,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只想着不好好解释清楚,她真能把自己眼睛给活活哭瞎,用力叹了口气,语重心长情真意切道:
“雁儿,你别哭了,我会尽力护你周全,但是在我顾及不到的范围内,你如果身陷囹圄,一定要等着我前来相救,而不是还没等到我你就先舍弃了自己性命。”
他只能解释这么多,其他的他不想多说,自己当日确是为了她而来,但是他不想告诉她,只盼她不要再无理取闹才好。
雁儿现下哭得正忘我,哪里听得进他的废话,她根本不明白他为何就不能直截了当的同她说,他那日就是为了她一人而来,而不是因为阿伽陀,并且他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人的觊觎和伤害,他会……他会把她永远带在身边朝夕相处。甚至……她期盼着她的劫后余生能让他有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能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顿悟自己在他心里的重要性,从而承诺娶了她。可是……一切的一切都跟她想象的大相径庭,他……根本就不爱自己!
这样自轻自贱的想着,又变本加厉的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龙青木已然崩溃,头痛欲裂。
他言辞恳切的同她讲道理,她却执意去纠结自己当日是为何而去追花轿。
果然,父亲说得没错,女人都是麻烦!不如把心思花在运筹登高求索武学上来得实际。
摆摆手,
“雁儿,你勿要再无理取闹了,夜已深,什么事明日再说”
说罢,径直坐到地铺上兀自扼腕长叹,双眼空洞愁眉深锁着轻轻摇了摇头,不再理会雁儿,更不愿意再多费唇舌。还是让她自己去想通吧!自己只会越描越黑。拉过被褥背对着床榻方向侧身而躺,闭目养神,内心却是愁肠百转。
雁儿越是往悲伤里钻,就越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不管自己再怎么变换着花样变换着音调去哭嚎,青木哥哥都置若罔闻。
就这样不知道死哭了多久,直到哭不动,青木哥哥不哄她,她也没有哭的动力了。
可是这心里真是肝肠寸断啊,他不哄她,任由自己不住哭泣,可真是铁石心肠!将自己和盘托出的心撕得是鲜血淋淋,拼都拼不起来。他当真是不爱自己!他!……他本来就不爱自己的啊!雁儿脑子轰的一下,猛的被这个事实给吓到了。原来他关心她、对她好不过就是因为自己曾经救过他的性命而对她报恩而已!她其实内心里一直有数,可就是因着自己的错觉,才让自己不死心的产生了梦幻泡影。如今就连这最后的泡影也都覆灭了。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
看来一切都是自己痴心妄想!纵神女有心,奈何襄王无意!终究是痴心错付罢。
夜凉如水,孤枕难眠,辗转反侧。
雁儿默默在心里起誓:
我,林鸿雁,再也不要一厢情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