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伯那硬生生转过来的两个字,崔夙的心顿时沉向了无底深渊,仅存的一点疑惑也已经烟消云散。以往,陈婶确实一口一个夙儿叫着自己,唯有陈伯会时不时在错口称呼自己小姐。从这一点来看,眼前的两人就绝不会有假。可是,他们为什么会由李明嘉带来?
“好了,你们故人相逢,我也不打扰你们!”李明嘉风度绝佳地一挥手,冲着崔夙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便潇潇洒洒地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舍利塔的阴影中。
没有了外人,陈婶立刻三两步冲了上来,往崔夙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阵,眼眶中的眼泪立时便落了下来。她用双手抓住崔夙双臂,泣不成声地道“七年了……夙儿,足足有七年没见到你了!你长高了,也漂亮了,和当年的恩公长得一模一样,天可怜见,我终于见到你了!”
崔夙被陈婶这沉重的语气说得心中发堵,想要张口问些什么,却意外地什么都问不出来。进宫这七年,她只从太后口中得知自己的母亲是已故晋国长公主,至于父亲是谁,太后却讳莫如深,而慈寿宫那几个女官虽然都对她好,但一涉及这个问题,却无一人敢吐露实情。而接连三个皇帝的后宫嫔妃都对她冷眼看待,更是不曾有人提起她的生父。
仿佛在所有人的心中,她的生父便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连说出口都是莫大的禁忌!
陈伯见陈婶难以抑制情绪,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上前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沉默片刻,他便一字一句地道“小姐必定是怪我们八年隐匿行踪从不露面,其实,我和阿岚也是没有办法。自从当初受恩公托付抚养你,我们便一直隐姓埋名,谁知最后仍然不得不把你拱手送给宫中……”
“我的父亲究竟是谁?”
低吼出这句话,崔夙的声音无比尖锐,但是,此时此刻,什么都比不上这个问题更加重要。她不想再面对那些冷冰冰的目光时再故作镇定,她只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于崔夙突如其来的问题,陈伯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略有为难地答道“小姐的父亲究竟是何身份,我们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姓崔。他离开的时候,说中原没有容身之处,所以只身上了北燕!”
崔夙只觉得一颗心狠狠悸动了一下,一时间几乎失去了知觉。无论事前曾经做出什么猜测,都及不上这个答案来得震撼。天底下姓崔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在这大吴,即便陈家出了当今太后,但上都崔氏依然高居世家之首。一直以来,她几乎都是在崔家人之中寻找自己的父亲。想不到,那个和自己血肉相连的人,居然相隔如此遥远!
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终于从恍惚中恢复了理智。看着面前这两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她极力镇定心绪,勉强开口问道“你们有什么凭证么?”
陈伯陈婶对视了一眼,陈伯这才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白布包裹,珍而重之地一层层解开,里面赫然是一把黑漆漆的短刀。尽管上面别无金玉装饰,却散发出一股奇异的肃杀气息。
“恩公当年曾经用它斩杀了十几个山贼,方才把你送到了我们手中,最后留下了它,说是给小姐作为信物。”
崔夙伸出手去,手指一碰到那短刀,却突然缩了回来,直到过了许久方才狠下心一把将其抓起。当她缓缓将短刀从皮鞘中抽出时,一股寒光扑面而来,几乎让她感到一阵窒息。
“刀名截玉,本是一对,另一把叫做断金的短刀,就在小姐的父亲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