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夙打量了一番叩头行礼如仪的寇明生,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地感觉。李隆运“驾崩”之后,延福殿上上下下的人自然是全部受到了牵连。发落到苦役司的有之,充当杂役的有之。就连沈贵的那个哥哥。她都不得不绕了个大圈子先搁置到了某个已经荒废的宫殿,最后才分配了一个闲职。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寇明生昔日是延福殿总管,虽然因为没有什么大错不曾发落过重,却早已不复往日风光了。
斑白的两鬓,苍白的脸色,不过一年的功夫,眼前这个人似乎就老了二十岁,谁敢相信寇明生如今不过四十二岁?见寇明生地衣襟上甚至有一块补丁,崔夙不禁沉下了脸“这是怎么回事?你虽然如今不是总管,但还不至于沦落到要在衣服上打补丁吧?”
墙倒众人推,寇明生是早有觉悟的人,没料到崔夙一见面就问这个,不禁有些诧异,但随即便垂下了头“长公主日理万机,这些不过是小事。奴才乃是黜落的罪人,能有现在地日子就已经是大喜了,不在乎这些。”
看多了怨天尤人呼天抢地的人,乍听得这句话,崔夙反而觉得有些不习惯。联想到寇明生素日谨慎地为人,又想到当初那一堆阿谀巴结地人物,她暗叹一声人走茶凉,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正想随口说几句什么,她忽然想到宫内局即将出缺的掌令之位,心中顿时闪过了一个念头。
宫内局不比其他地方,向来是太监主持,权力大得惊人。一直以来,这个位置甚至比慈寿宫延福殿总管还要引人注目,就连皇亲国戚往往也要客气几分。而就是这样一个带着从四品衔头地位置,却鲜有几人有好下场的,原因无它,这个位子的油水太丰厚了。而她现在,缺的就正好是一个可靠的人,毕竟,沈贵的经验资历还是太浅了。
“你起来吧!”
寇明生一时摸不透崔夙的用意,但还是依言起身,却仍旧忖度着不敢抬头。事实上,当初发落下来的时候,他就觉得不是太重,而是太轻了。若是以往遇到这样的事,他肯定是第一个打发去做苦役的人,决不会安排一个闲差了事。这不是太皇太后做事的风格,所以应当是崔夙的网开一面。仅仅是这一点,他自然是心存感激。
“你是个老成的人,这些天闲着够可惜的。明天换一身新的到宣政殿来,我有话吩咐你。”
说完这些,崔夙便召来旁边的太监吩咐了几句——宣政殿如今门禁森严,若是没有预作安排,别说寇明生一个待罪之人,就是寻常官员也是难能迈进门去的。
直到崔夙一行人走远,寇明生方才恍然惊醒了过来。他刚刚听说了什么?崔夙说要在宣政殿见他?这怎么可能!
狠狠在自己的手臂上掐了一下,他好容易才断定这是现实不是做梦,脸上顿时露出了深深的喜色。崔夙不是皇帝那样薄情寡义的主子,这在宫里头是早就公认的了,他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居然能够在栽了一个大跟斗的时候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四个字对于普通人来说很容易,但是在这漠漠深宫,一次的失败,就可能让人死无葬身之地,更不用说还有爬起来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