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了。”他说。“我已经气蒙了!”
“匈奴……还打不打了?”陈娇便低声问。
“打还是要打!”刘彻毫不考虑地说,旋即又露出了一个苦笑。“现在不打也没有办法了。老军臣早就有意汉地,只是一直没有大举入侵的借口,这一次受到挑衅不说,我们还让他全师西返,他不可能不勃然大怒,从此借机生事……不打,难道我们还要割让土地,献上美人,以平息他们的怒火?不,这只会更养刁这群土狼的胃口!”
“既然要打,那王恢怎么处置……是杀还是放?”陈娇就又问,步步紧逼,竟似乎一点都没有给刘彻考虑的时间,刘彻也就无法考虑,只能说出浮上心底的第一个念头。
“杀!”他咬牙切齿。
“为什么杀他?”陈娇紧跟着就问。
刘彻冷哼了一声,“他有什么雄心壮志,要驱除匈奴?喊着驱除匈奴的口号,其实就是为了取悦我,换得他的功名利禄!这种缩头乌龟不杀,大汉男儿,谁还敢战!”
“那聂壹呢?”陈娇蹙起眉头,“他又该怎么处置。”
“他……”刘彻一时不禁语塞,一个杀字才要出口,见陈娇眉头皱得更紧,又住了口,他沉思片刻,不甘心地道,“不杀,薄赏吧!就算沽名钓誉,怎么说,他也是下了本钱,冒了风险的!”
陈娇于是微微一笑,她弯下腰给刘彻倒了一杯温水,“陛下,你该怎么办,你心里不是已经有数吗?”
刘彻猛地一震,看着陈娇的眼神不禁有所变化,他正要说话时,外头黄门来报:窦婴、田`联袂而至。
陈娇便站起身来,要退出殿去,刘彻一眼看到,不禁道,“你要去哪里?”
他就像是个留恋母亲的孩子,就像是陈娇膝边的小刘寿,一下就又抱紧了陈娇。“你就在一边呆着,哪里都不许去。”
“阿彻。”陈娇啼笑皆非。“你要见的是三公之二……这么严肃的场合,我呆着可不合适。”
“谁说不合适?”刘彻嗤之以鼻,“两个人你也不是不认识……我说合适就是合适!”
陈娇就只好在刘彻身边坐好,免得再纠缠下去,不是两个重臣要在外久等,就是刘彻最终是把她抱在怀里来接见窦婴、田`……还不如少费些口舌,就顺了刘彻的愿望也好。
她微微转头去看刘彻的表情时,却见刘彻已经摆出了莫测的神色,只有在两人交叠的广袖之中,他摸索着握过来的那一只手,手心中的潮热,多少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思。
窦婴和田`虽然分头支持王恢和韩安国,但在马邑之围上,两人的意见倒是出奇一致,都觉得略微冒险了一点,这个聂壹为人如何,也没有公论。窦婴的意思,是兵者虽然出奇,但想要一口气把匈奴的主力吃下来,实在是有点异想天开。田`却是觉得把这份功劳全让给王恢,还是有些悻悻然。——虽然王恢有向他靠拢的意思,但和他往来更亲密的,还是韩安国。
为了平息田`的意见,刘彻不惜派出韩安国来分王恢的功劳,足见他对此战的重视程度,现在却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
见到刘彻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这两个朝中宿敌都不禁一怔,竟是罕见地交换了一番眼色。对刘彻他们都足够熟悉,这两个人进来,是准备见到一个暴怒的天子的。
“都坐吧。”还是陈娇先开口招呼,不论刘彻情绪如何,她始终是一抹淡然的微笑,整个人静得如一支筝曲,这一声出来,倒让两个重臣都有片刻的茫然,这才不分先后地明白过来。
恐怕就是因为皇后在场,天子才显得这样镇定。
比起刘彻来,这个不显山不露水,宠冠了后宫的皇后,似乎才是清凉殿内最让人难以捉摸的人物。
而比起窦婴、田`来,恐怕她还要更得刘彻的信任,至少,刘彻这脆弱的一面,就只向着她。
窦婴的眉头略略舒展开了,可田`的眉头,却悄悄地聚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