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海伦娜的七弦琴刚刚响起,梦嫣手中的琵琶也响了起来。
《霸王卸甲》,一首与海伦娜所选曲目风格截然相反的琵琶曲。
在华夏古乐中,有两首有关联的曲目应该算是最让人耳熟能详的,一首是《十面埋伏》另一首则是梦嫣选择的霸王卸甲。
两首讲述的都是楚霸王项羽兵败乌江自刎的故事,十面埋伏从刘邦的角度出发,曲目开始由散渐快,表现出征前的金鼓齐鸣,接着描述两场战斗,‘鸡鸣山小战’和‘九里山大战’,音乐趋于激昂雄壮,接着曲目转向悲壮,描述项王败阵后自刎乌江的画面。
而《霸王卸甲》则将主角换成了项羽,同样描述了一遍垓下之战,但是重点却放在了‘楚歌’和‘别姬’的部分,渲染了‘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羽在四面楚歌声中面对爱妃发出‘虞兮虞兮奈若何’的无奈和痛苦。
比起《命运交响曲》的轻快激昂,那种对于命运的不屈,《霸王卸甲》则沉闷悲壮,尤其突出了楚霸王项羽和虞姬这对悲情恋人,最终同样以悲剧而收场。
两首同样优美的曲调同时奏起,一般来说本应该互相影响,就算没有影响到彼此的演奏,声音掺杂在一起也会让旁听者分辨不出听上去像是杂音,但是此刻两个女孩演奏的却层次分明,明明是两首风格迥异的歌曲却分的非常清楚,观众席上的观众可以去专一欣赏其中的任意一首,但是无法两首同时欣赏,因为如果两首同时都注意的话……他们就会感觉到眩晕感甚至昏迷。
两个女孩看上去似乎只是在单纯的弹奏乐器,但是却是在试图用音乐影响对手,从影响对手的心境,给对手的精神层面造成伤害最终伤害到对方。
休息室里,克拉克看着屏幕,脸上写满了紧张,他用力握着拳头,不停的重复道:“会赢的,一定会赢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而在柴飞小队的休息室当中,柴飞依旧背靠着墙壁,闭着双眼,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美妙的音乐世界当中,一点都不担心场上的梦嫣。
此刻两个女孩都集中精神在自己的乐器上,尽量争取不要被对方的音乐所干扰,但是她们无法将对方的声音屏蔽掉只留下自己的声音,自然也将对方弹奏的音乐听了进去。
音乐无国界,更何况是本身就是懂音乐的人,梦嫣自然听懂了海伦娜想要表达的意思,这个有些内向娇弱的女孩一上来就被对方在气势上盖过,而她所选择的音乐又本身并不是气势恢宏的史诗乐曲,自然气势上一直都输给了海伦娜。
在最开始的时候,海伦娜稳占上风,而她也更加专心的去弹奏七弦琴,琴声越发优美动人,同时给予梦嫣的压力也增加了几分。
梦嫣轻咬贝齿,香汗顺着面颊流下淌落到地上,梦嫣拨动琵琶弦的力量也增加了几分,仅仅片刻的时间,梦嫣指尖细嫩的皮肤竟然被划破了,鲜血一下子染红了琴弦。
而这时,两人的曲目已经进行到了后半段,海伦娜的音乐节奏稍稍放慢,决战的第一阶段仍由命运取胜,但是黑暗必将过去,曙光就在眼前,不久即将迎来转折。
而梦嫣的曲目却恰好相反,此刻乐曲进行到了楚歌的阶段,霸王面对四面楚歌,穷途末路,似乎已经失去了希望,前方只是一片的黑暗,从两人所表达的意思不难看出为什么两人在气势上有如此大的差距,但是这段曲目却引起了海伦娜的注意。
正所谓音乐无国界,更何况是精通音乐的两个女孩,如果这段乐曲只是放给其他人听的话,可能只会产生增幅或者削弱的效果,但是对于懂乐曲的人来说,听到曲目的同时就能明白作曲家在曲目中所包含的深刻情感。
“悲伤、绝望……未来则是一片黑暗,她为什么在刻意渲染这样的情绪,为什么要挑选一首这样毫无气势的歌曲作为决战曲目?”海伦娜心中不由冒出了疑问,但她依然在认真的演奏。
此时,海伦娜的曲目又开始加快节奏,变成了雄伟壮丽的凯旋进行曲,而梦嫣也终于演奏到了整首曲目的精髓‘别姬’的部分。
当音乐传入海伦娜耳中的时候,这个女孩内心忽然颤动了一下。
脑海中,一对陷入绝境的恋人的画面不由浮现出来,两人是如此的相爱,但是残酷的命运却注定让两人无法长相厮守。
男人或许考虑过牺牲自己让女人活下去,但是他却担心自己死了女人会被敌人掳去,无奈之下他只好决定殉情,那种悲哀,那种无奈,那种被命运肆意蹂躏玩弄的支离破碎的人生……
如果海伦娜只是听懂了曲目中的含义或许也不会有事,但是她却也有这样的经历,她和克拉克之间的恋人关系,就是在这个危险不断的游戏中逐渐建立起来的,两人经历过风雨,经历过分离,始终无法安定下来。
克拉克曾经向她做过承诺,当他们携手离开这里的时候,就是两人约定之时来临的时刻,但是在这个危险的游戏当中,这个誓约显得有些幼稚而苍白,但是克拉克却一直在认真的贯彻着,海伦娜虽然有些不解,但是她明白克拉克对于她的爱,她理解他。
但是如果不幸发生,他们止步于某处呢?屈服于命运的无奈,留下永远的遗憾?
梦嫣弹奏的曲目,仿佛给她描绘出了那绝望一幕发生时的样子,那种悲凉和无奈,那种对于命运的感叹……
“铃——”
对《命运交响曲》无比熟悉的海伦娜弹错了一个音,对于神经反应已经远超普通人的她来说这样的错误根本不可能发生,但是事实却是,她弹错了一个音。
而在她弹错音的同时,梦嫣的曲目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起来。
接着,海伦娜又弹错了一个音,错误突然好像潮水一般涌来,海伦娜似乎在一瞬间忘记了该怎么弹下去。
海伦娜的音乐声忽然停止,却正好突出了梦嫣的曲目,苦苦抵抗海伦娜的梦嫣此刻已经投入了全部的精力,玉指飞快的拨动琴弦,被磨破的指头渗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所有的琴弦,而乐曲似乎比之前又多了几分灵性。
泪水,从海伦娜的面庞无声的滑落下来,在这一瞬间,她已经彻底沉浸在梦嫣所营造的那种绝望,悲伤和无奈的气氛当中。
梦嫣的乐曲来到了最后两段,情绪同样的悲凉,那是‘楚歌’‘别姬’情绪的延续,所刻画的是楚军失败后的悲愤心情,而结尾处,悲剧的气氛稍有削减,像是事已成定局,也像是一种刚从激烈变故带来的麻木中苏醒后初次觉出的凄凉。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梦嫣手中琵琶的琴弦突然根根断裂,而梦嫣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而另一边的海伦娜依旧站在原地,泪水早已经打湿了面庞,当梦嫣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一丝血迹顺着海伦娜的嘴角流出,海伦娜慢慢坐在了草地之上,她看着中间小溪的潺潺流水,还有空中的蓝天白云,露出一个凄凉的微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海伦娜的身体软软倒在地上的时候,休息室中看着这一幕的克拉克彻底陷入了疯狂当中。
“不——————————————————!!!!!!”
梦嫣躺在地上看着上方大屏幕的倒计时,用已经断弦的琵琶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缓缓站起来,当坚持着站了10秒,比分改写为‘3:3’之后,梦嫣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身体失去了力气又瘫倒在了地上,而战场也恢复了原状。
忽然梦嫣发现自己似乎被阴影笼罩,抬起头却看见表情淡然的柴飞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旁。
柴飞轻轻将梦嫣抱起,迈步向休息室走去,同时淡淡的笑了笑说道:“真的是一首美妙的曲子的,但是应该还不是最好的一首吧……”
梦嫣有些意外的看着柴飞,忽然红着脸将头转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轻声喊道:“别、别碰我!”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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