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亲身参与,若非亲眼所见,换做曾经的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在如此凶险的局势下,仅凭一人,便能让本已经临近溃败的局面,瞬间稳住,甚至隐约有一丝丝反转之势。
这不禁让他们心中浮现一个人,七十年前,秦国出现的一个将军,白起!
当初在伊阙,彼时的白起也是独自面对魏韩联军,倍数之敌,最终统领秦军得胜,白起也因此一战而扬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白衍、白起!
同样的白姓,同样统领孤军,同样面对数倍之敌,何其相似,重要的是,此时的白衍,已经带领着他们,击溃楚国一路围兵,让所有秦军,得到喘息的机会。
“可否知晓,城外楚军主将是何人?”
白衍见到鸠、蔡余等将领到来,开口询问道。
“将军,已经逼问楚卒,城外楚军将领,乃是项燕之子项乐、项权,由此二人统领五万楚军,攻打钟吾城,此前项燕季子项梁,已经返回寿春,传言是回寿春征集楚军!”
蔡余对着白衍拱手禀报道。
这些都是擒住楚卒活口后,鞭打酷刑得到的消息,不会有误。
“项燕之子?城外五万楚军乃是项氏兵马?”
白衍听到蔡余的话,得知是项乐、项权领兵,一脸意外。
“并非项氏兵马,多半皆是此前景骐麾下部曲,此前章愍将军突袭楚军大营后,除去被斩杀的楚军外,其余溃逃楚卒数万,这段时日,这些楚卒,皆被项燕召集。”
蔡余看着白衍解释道。
白衍有些可惜,如果说城外的是项氏兵马,那对白衍而言,可当真是个惊喜,只要解决掉项燕麾下的项氏精锐,楚军主力,剩下的便不足为惧。
“将军,项氏兵马,以及十余万楚军,此时皆在泊山之内!”
鸠看了蔡余一眼,随后也对着白衍说道。
“项燕此番,似乎是试探之举……”
鸠说话间,也有些不确定,毕竟对方主将,的确是项燕之子,并非他人。
“的确像是试探之举,不过无论如何,既然楚军都已经送上门,吾等岂有不收之理……”
白衍说话间,目光从地图上泊山的位置,转而看向众人。
“诸位将军,明日按照预定之计,引诱楚军逗留,若楚军撤退,便出城跟随,定要将楚军驱赶至此前景骐兵败之地!围而歼之!”
白衍下令道。
“诺!”
“诺!!”
鸠、蔡余等人听到白衍的命令,纷纷拱手。
夜色来临。
烛光之下,众多将军听着白衍的商议后,见到白衍没有什么其他命令,便纷纷离去,等待着明日到来,再杀楚军,再立战功。
而同样在夜色中的,还有万里之外的咸阳。
咸阳城内,积雪满屋,作为靠北的地方,在秉冬来临之际,咸阳城的严寒,并不比其他地方少。
白氏府邸内,尚不知晓在齐国,闹得沸沸扬扬的田鼎驱白衍一事的白家众人,正在书房内,一同交谈着。
“也不知晓那小子,如今怎样。”
白裕一脸担忧的叹口气,往日魁梧的脸颊上,如今看起来,似乎又沧桑一些。
很多时候连白裕都不由得感叹,当真开始慢慢变老,放在五六年前尚且领兵的他,谁敢言他老,然而五年多过去,连白裕都不由得承认,如今不仅是身体,连内心之中,也难以再找到往日的豪迈。
“白衍既然领兵攻楚,自是有所把握,虽李信兵败,王贲撤兵,但至少眼下,尚未传来兵败的消息,就看白衍,能否撑过寒冬。”
白季叹口气,如今冯氏冯去疾当上秦国右丞相,白氏与冯氏联姻,加之此前的关系,如今在朝堂上,基本不需要再担忧日后。
毕竟有冯氏在,不管是白平,还是其他白氏族人,日后若想入仕,也不需要担忧。
可惜的是,此事出力最大的白衍,如今领兵被围困在楚地,尚不能脱身。
“粮草啊!”
白伯皱眉着,叹息道,说出最让人担心的一点。
对于白衍的领兵才能,别说白氏之人,就是整个天下,都已经无人质疑,但此时比起被楚国大军包围,面对楚国大将项燕、景骐,更让人担忧的,还是秦军粮草。
没有粮草,秦军不战自溃!
“过去那么多日,王上迟迟没有命人送来回复,似乎依旧不想让叔裕,领兵去攻打楚国!”
白伯转过头,看向白裕。
“无论如何,裕,都要亲手报仇,不能什么事情,都交由那小子扛着,那小子,已经撑起白氏如此之久!”
白裕突然笑起来,想到白衍的模样,想到当初在蓝田,第一次见到白衍,白衍一脸忐忑不安的场景,还有在韩地时的一幕幕。
“明日,裕会继续上书,请求王上让白裕随王翦将军,日后领兵入楚!昌平君、昌文君的仇,白氏之人,要亲手报!”
白裕说道,语气之中满是坚定。
白伯与白季闻言,对视一眼,对于白裕的身体满是担忧,但也清楚,白裕言外之意没有错,白衍撑起白氏那么久,如今白衍仇人昌平君、昌文君领兵围在楚地。
他们白氏之人,怎能不管不顾!白岩带着家财,一人去给白衍筹集粮草,但终究是商人,对于眼下的局面,这远远不够。
书房内。
随着白伯、白裕、白季三人交谈着,在紧闭的房门外,在那开着的窗子外,夜色中,在咸阳城外,数名骑马的秦骑,在夜色中,手持火把,不断赶路着。
当那几名秦骑来到咸阳城的街道上,咸阳巡视的官吏见状,都纷纷好奇,猜测定是发生什么大事。
毕竟连夜送消息,这种事情还是十分少有的,若非紧急大事,一般都会等到第二日,特别还是在这寒冬之中,到处都是冰雪,夜里赶路若是碰到下雪,到时候估计人都撑不住。
咸阳王宫大门外。
一根根火把下,看守宫门的宫卫,搂着长戈,时不时都要搓手哈气,感受着夜里的冰冷,即便是身强体壮的宫卫,都有些坚持不住。
不过听到马蹄声传来,所有宫卫不由得打起精神。
“何事?”
看守宫门的将领,看到几个秦骑的模样,都不由得满是吃惊,特别是几乎所有秦骑下马之时,都走不稳路,走近一看,所有人都被冻得,一脸苍白。
这不由得让将领心头一惊,知道若非是发生天大的事情,绝不会如此着急。
“白衍将军书信,王贲将军书信,上呈王上……”
一名秦骑,拿着冻僵硬的手,已经毫无知觉的手,颤颤巍巍把胸前的布裹,脱下来。
“拿火来!”
宫门将领闻言,心头一惊,白衍两个字,这名将领怎会不知道其中意味着什么,此时方才明白,为何这些将士,会连夜赶路。
目光满是钦佩的看着这些将士,将领吩咐让其他宫卫把火把拿过来,给这些将士驱寒,随后便转过身,从布裹内取出受寒后,被冻得僵硬的竹简。
将领也不知道这卷竹简内,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噩耗。
但眼下当务之急,是送去给王上,想到这里,将领转身朝着王宫内走去。
王宫内。
走廊下,几名宦官急匆匆的来到书房门前,小声的与韩谒者说着什么,随后便见到韩谒者脸上满是吃惊的看着竹简,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起后,顾不得竹简上的冰冷,连忙走进书房。
嬴政在木桌后,看着一卷卷竹简,当看到韩谒者进来,并没有多想,以为又是什么寻常事务要禀报。
同在书房内的蒙毅,这时候便如往常那般,等着韩谒者禀报,他便上前拿竹简给嬴政。
然而就在蒙毅的等待下。
“王上,白衍将军、王贲将军,命人送来书信!”
韩谒者捧着竹简,对着嬴政开口道。
蒙毅闻言面色一怔,目光看向韩谒者手中的竹简。
在无数盏明亮的烛灯下,正在批阅竹简的嬴政,听到韩谒者的话,反应过来后,顿时抬起头,一脸吃惊的看向韩谒者。
“白衍?”
嬴政几乎每一日,都会想着这个名字,但嬴政几乎都快忘记,上一次收到白衍的竹简时,已经过去多久。
如今听到白衍命人送来消息,嬴政眼中满是激动。
“念!”
嬴政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然而就在开口之际,突然想到白衍如今被围困在楚东,孤军面对楚军的包围,看着眼前白衍命人送来的竹简,嬴政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害怕,担心这是白衍送来的最后一封书信。
“拿给寡人!寡人要亲自看白衍送来的竹帛!”
嬴政犹豫间,突然开口,神情有些担忧,带着些许紧张不安的目光,看向韩谒者手里的竹简。
“诺!”
韩谒者听到嬴政的话,收回即将要打开竹简的手,随后看了蒙毅一眼,与蒙毅互相点头过后,小心翼翼的拿上前,放在嬴政面前的木桌上。
因为是寒冬,秦国各地,无数要事,连同颍川、邯郸等地如今也全部都成为秦土,加之俩年征战,各地粮草空缺,嬴政要远比往年,要忙碌许多。
而在下朝后一整日都心平气和的嬴政,此刻目光看着面前木桌上的竹简,呼吸有些紊乱,能看出嬴政此时心里的不安。
望着到竹简上面有些潮湿,想到这是时隔万里之外,白衍命人送来的竹简,嬴政脑海里,不由得浮现那个为秦国,为他嬴政,领兵攻赵,灭魏的少年。
嬴政担心,那少年眼下的情况,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