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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共涛问萨头陀退兵之计,萨头陀道:“大王休忧。李俊、花逢春必要斩草除根,然后可享宝位。我正要去攻金鳌岛,他既自来,岂可放他回去?我到水寨中,自有妙计。”遂辞了共涛,到水寨与革鹏说道:“只消如此如此。”革鹏依计,紧闭水寨,再不出战。
却说李俊到暹罗城下,见革鹏的水寨布得严整,城外并无一只船影,静悄悄的不见动静,心中焦急,要去攻打,乐和道:“我只道苗兵轻佻,必来挑战,谁知他紧闭寨栅,偃旗息鼓,必有计策,切不可躁急。”花逢春道:“国主被弑,城池已失,宫中不知怎的。若旷日持久,此仇何时可报?待小侄拼命杀去,倘破水寨,实为天幸。若然不济,以身殉之,也尽了一点的心。”乐和道:“事有经权,必须谋定而后战,知已知彼,方得万全。若一磋跌,我等孤军亦难撑立。你说尽一一点孤忠,上有寡母,下有娇妻,倚托何人?不可使匹夫之勇,懊悔无及。”花逢春只得停住了。一连守了五六日,只不出战。乐和猛省着,道:“不好了!中了他反客为主之计。”李俊道:“何为反客为主?”乐和道:“他的兵多我几倍,不是怕我不出战,羁绊住了,必然使一枝去破金鳌岛。巢穴一失,不战自乱,快些收兵回去。”李俊道:“不可不防!”急令起航。
行不得一百里海程,到了明珠峡口。怎地叫做明珠峡?这是暹罗国的水口,茫茫大洋之中,生起两个山来,婉蜒如龙,两头相接,只隔一里水面。中流有一小山,圆净如珠,草木不生。水势驶急,往往这个所在要坏船只。那山顶上,左边建一一座龙王庙,右边有七层小石塔,镇压水怪,关锁水门,所以退罗国人物富庶。李俊三队的船行至峡口,见有二三十个战船,苗兵把住峡口。船头上立一员苗将,却是革鹍。喝道:“中了俺国师之计,你那金鳌岛早已打破,还要思量到哪里去?快快投降,饶你一死!”李俊大怒,挺枪便刺,革鹍把大斧架接,在船头上交锋。花逢春正要挺戟助战,只见舱中走出萨头陀来,曰中念念有词。忽然烟雾漫空,见千百个鬼兵,也有天上落来的,也有海底潜出来的,飞蝗般攒拢来。费保、童威、童猛各执器械相持。又有一个鬼王,身长数丈,头上生一个独角,浑身精赤,单系一条虎皮裙子,双手拿两个人葫芦,焰腾腾火星飞在篷桅上。一霎时烧起,三队的船,风逼做一块,连排烧去。黑烟布满,开不得眼。李俊大叫道:“天亡我也!”正在万分危急之际,巽地上一声霹雳,大雨如注,把火浇灭,鬼王、鬼兵都不见了。李俊、费保,等拼命杀出峡口,已烧坏了二十多个船,兵丁杀死的、跳下海的,约有三四百多人,幸喜各将领无伤。
连夜赶到金鳌岛,果然栅口战船密布,尽是苗兵。革鹏正与高青、倪云交战,胜败未分。李俊、费保飞跳上岸助战,革鹏抵不住。四员勇将跳下了船,花逢春弯弓搭箭射去,正中革鹏左臂,弃了手中刀跌去。不防革鹍、萨头陀随后追来。童威、童猛、乐和丢了船,领兵到隘口寨中。李俊对高、倪二将道:“几乎不能相见!在明珠峡被萨头陀使鬼兵烧了海舶,幸得雷雨大作,救了性命。他的兵几时到的?”高青道:“到了两日。我与倪兄弟商量,恐隘口有失,结寨在此。战了两日,不见输赢。”李俊道:“乐兄弟原料是反客为主之计,不道果然。如今怎地好?不要说去攻暹罗城报仇雪恨,只这金鳌岛,恐难保全。若是兵对兵将对将,还好支持,只那萨头陀的妖法,怎么了得?前日宋公明打高唐州,被高濂妖法损兵折将,败了两阵,亏公孙胜来方才破得。如今隔着大洋,哪里去请得?”乐和道:“妖法只可使一时,若全用此术就不灵验了。况邪不胜正,我等为报暹罗国王之仇,诛戮奸党,难道上天不佑?那明珠峡的火尽勾烧死,忽得雷雨来救,就可见天意了。须要立定主意,协力固守,慢慢寻出计较来,再不可性急。闻得妖术怕的狗血污秽之物,须准备着,待他再来,破他便是。”李俊遂唤军士取狗血、人屎、蒜汁做了喷筒,交战之时乱泼过去,自然可破。算计定了,坚守寨栅不题。
却说萨头陀果然十分狡猾,他定下的妙计,使革雕守住暹罗水寨,革鹍把住明珠峡口,演妖法使独火鬼王烧死他;革鹏领兵攻打金鳌岛,真是算无遗策。谁知雷雨救灭,不能成功,便随后赶来,与草鹏、革鹍一同围住。说道:“那金鳌岛进了隘口,又有三个湾,才到得城边。那李俊害怕,不敢出战,必要诱他出来,方好夺那隘口。”日日在船上与苗将饮酒,队伍不整,兵无纪律。又去澳里抢掳良家妇女,不论姿色,单取少年气血满足的,青天白日就在船上采战,并不忌人眼目。自己厌了,赏与苗兵。那些妇女出于无奈,经不得蹂躏,多有致死的,就抛在海中。李俊见了,怒气填胸,叫道:“贼秃这般无礼!恶毒已极!岂可使平民受害,快去剪除!”乐和道:“此是诱敌之计,不宜妄动。”李俊道:“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间,兴废自有定数,哪里当面忍得!”便要领兵出战。乐和道:“既是耐不得,也待夜间。他被酒色所迷,必然酣睡。可遣童威、童猛、高青、倪云四将分领十个船,带五百兵,埋伏在荻苇之中,大将军可同花公子竟去劫寨。若使妖法,可将喷筒洒去。我与费保守寨,庶几可以成功。”
部署已定,到三更时分,童威等先去埋伏了。李俊、花逢春结束停当,领了一千兵,十个大船,奋勇杀去。那萨头陀虽然贪酒恋色,夜里再不睡的。听得声响,不慌不忙,让李俊杀人,作起妖法。星月满天,忽然暗如墨漆,李俊、花逢春并不见一只船,一个苗兵,喷筒也无放处。童威等听见喊杀之声,只道与苗兵相杀,围合拢来;李俊又认做苗兵,自相攻击。海面起一阵飓风,李俊忙叫收舵到岸。那革鹏、革鹍已先到隘口,放火烧了寨栅。费保、乐和抵敌不住,退到城边。李俊、花逢春上得岸时,革鹏、革鹍挡住厮杀,混战到天明。萨头陀遣一队兽兵,却是虎、豹、豺狼,张牙舞爪而来,跳搏伤人。李俊慌了,叫放喷筒,那兵士大半已竟上岸,喷筒都在船内。李俊、花逢春也只得退到城边,兵士折了大半,隘口被他夺去,童威等四将不知下落。李俊大哭道:“不听贤弟良言,致有此败!如今兵微将寡,怎生是好?”乐和道:“胜败兵家之常,不可挫了锐气。幸这石城坚固,决然攻打不进。且誓死守定,再作区处。”李俊依言,和花逢春、费保、乐和日夜在城楼,搬运擂木石块灰瓶铁汁等物,并力守定。
萨头陀、革鹏、革鹍在城下耀武扬威。幸得这石城光荡荡地爬不上,实坯坯掘不进。只当不起妖法,或一阵火,腾天撒地的烧来;或起霹雳,捶山震岳的打来;夜间鬼哭神嚎,百般作怪,胆也吓破了。乐和道:“这些妖法不过如此,不要怕他。这里决然攻不进,只是山后有一处,稍觉平坦,恐怕爬进,须要守备。我领一队兵去看,花公子可到白云峰上了望,海面上可有四将踪迹。”原来这金鳌岛只有前面这座城门,四围俱是高山峻岭,古木修篁,无路可上。居民都在里面耕佃,东西南北俱是大洋,内有一座白云峰,高插云汉,登眺远见三百里。天气清明,暹罗城也就在面前。那后山为因当年起了一条蛟,洪水冲坏了,有二三丈缺陷之处,可以爬得上。
正唤兵士抬石头填塞,只听得山岭下隐隐有人话响。乐和同兵士伏在树丛里,取一门大炮摆好,点着火绳伺候。果有二三百苗兵,腰边跨了长刀,扳藤附葛的爬上来,将到半岭。乐和觑得分明,将炮门药线点上,轰天一响,苗兵打为齑纷,打不着的都跌死岭下。又唤兵卒将石块雨点般打下,苗兵剩不得几个回去。乐和就叫这队兵,装上大火炮把守。回来说道:“惭愧,若迟去一刻,被他爬上了!大炮打死三百苗兵,叫兵守定,再无内顾之忧了。”李俊道:“贤弟真有先见之明,料事多中。不然,就失事了。”花公子也回来说道:“到白云峰四远了望,海面上并无迹影。”李俊道:“这四个弟兄多分不好了。”乐和道:“哪有四个俱坏之理?当夜兵败,想到清水澳去了。”李俊等四人依旧坚守不题。
却说童威等四将被萨头陀等妖法冲散,一时进隘口不得,到天明会合,已折了一百名兵,两个战船。倪云道:“岸口都是苗兵,回去不得,不知他们何如?”童猛道:“隘口被苗兵所夺,李大哥等必然固守石城。”高青道:“我等飘泊无依,且到清水澳。狄成那边有三百名兵,带了来和他厮杀。”童威道:“不怕将勇兵强,唯这萨头陀妖法,虽有千兵万马,也抵当不住。我想起来,革鹏、革鹍和萨头陀都在这里,那暹罗国内只有革雕一人,必然空虚,我们去袭破了,他这里必然解围。”众人齐道:“此计甚妙!”就扬帆而去。
不消一日,到了暹罗城下,只有十来个战船,一二百苗兵看守,革雕也不在船上。童威等将船贴近,一齐跳过去,奋勇砍杀,剩不上三五十个上岸逃命,童威等大喊追去。抢到城门边,革雕领一枝苗兵冲杀出来,四将抵住,战不上十馀合,革雕力怯,拨转马头便走。高青赶上,一枪刺着左臂,几乎坠下,苗兵救护进城去了,童威率兵攻打。共涛见有兵到,革雕败阵进城,心内慌张,说道:“国师去攻金鳌岛不见回音,反有兵攻城,此是何故?”革雕道:“那来的兵不是李俊、花逢春,另是四员将官。这里兵留不多,方才又伤二百多名,可传令拨民夫上城。待我差人到金鳌岛打听,掣兵来保护城池。”共涛依言,令兵马司拨百姓上城守垛,革雕自引苗兵巡察。那些百姓都恨入骨髓,巴不得立时打破,只是畏惧革雕号令,勉强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