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之下,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跟一个老妪挨着坐,手里头却不闲着,姑娘正在绣一只锦鲤,不甚专心,手上已经被扎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开口,“大哥怎的这个时候还不回来?”
一老妇笑道,“你这孩子这般性子急,这做事情的哪里有个准头,能吃碗饭不容易,你大哥是能干的,能谋到这个差事,你那锦鲤绣得如何了?拿来祖母瞧瞧。”
玉芹递过手里的绣绷,捏了捏手上的针眼,这已经是自己绣得最好的了,祖母一定会夸奖自个儿,却听见一声叹息,“你这鱼眼不成,一看就死气,跟你说过多少回,这地方要用滚针方才鲜活,就又忘记了?”
玉芹今日也不知怎么的,大着胆子说道,“祖母,这如烟姐说了用着连针也是可以的,我绣着也好了许多。”
简陆氏本还一派闲心,听见玉芹这般说,马上有了警觉,“你休听她的,一个姑娘家没脸没皮的,下回来了甭搭理她,她什么心思我还看不出来。”
玉芹很是不敢相信,赶紧为她分辨,“祖母,如烟姐常来咱们这帮忙,也过来跟我一起做活计,她性子又好人又聪明。”
简陆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这实心眼的毛病!你要是有她一半的心眼就不错了,她那一肚子花花肠子,以为有个秀才老爹如何?这也不知道那姚氏烧了什么高香才嫁了谷家,这念书的要真的是能种个举人做个官还勉强,不然你也不看看,先前做买卖的不也是威风得很,你可不知道,谷家当年……”
“当年如何?”玉芹一脸好奇的样子,她经常听自家祖母说谷家是如何风光,但是看着似乎也没有如何,若华姐姐那样一个妙人,还不是要上上下下的打理生意。
简陆氏见自己说漏了嘴,不再说下去,“谷家总是好的,你哥哥那边我倒是不要再操心了,只是你也不小了,不能总是一团孩子气,我当年你这般大的时候,可是什么都要为自己打算了。”
玉芹红着脸,自然知晓简陆氏为何这般说,上回如烟也是跟自己偷偷说过的,姑娘家到了这个岁数,定亲的还多了,想到以后,她觉得很遥远又觉得好像很近,莫名的有一道影子在眼前,赶紧的低下头,“祖母,我还小呢。”说着挨在简陆氏的膝盖上。
简陆氏伸手摸摸自家孙女乌油油的一头发,心里汪成一滩水,眼光飘出很远,“祖母知道你是个好的,自然有我给你做主,你只要好好听祖母的就行,把这刺绣好好学起来,再好好学学掌家的本事,以后再也不要受这般苦,现在咱们好生打算着,你要听祖母的,以后那些什么连针再也不用了,姚家那姑娘也不要多见,现在多走了路多受了苦,以后就有你享福的时候。”
玉芹到底是个姑娘,面皮薄,却又是个直性子,“祖母我不怕苦。我一直呆在您身边哪里有什么苦的。”
“傻孩子!要是你爹娘还在,自然轮不到祖母替你操心,只是祖母也老了,我就担忧你这性子,跟你哥哥都是不会实在的,你哥哥那边倒是还好,若华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模样好,性子有些急却好在没有什么坏心思,心是软的,人太要强,不过放在咱们家却是个好事,一家子以后总要有人撑起来,谷家老爷连外人都顾着,没道理自家女儿女婿的放在一边,你跟玉平的事情就不要那么愁了,等谷家老爷回来就定下这事情,年岁也都不小了。定下来才不会有什么变故,也不枉我筹谋这么多年。”
简陆氏看着这破旧院落,心里却念叨着,总有一日这里会变了一个样子,自家的儿孙能够过上好日子,而这一天必定的不远了,“之后就是你了,你遇上事情不要轻易的听人家的,什么事情都在心里头过几遍,到时候再告知祖母,这你我也为你打算好了,手里头要有手艺,模样好性子顺,秀水县这地方虽然不大,却也还行,你那谷家的伯父很是认得些人,少不得的我要豁出老脸搭上话,你自己也要争气,我也瞧了这两年,城东那一户家产是丰的,只不过兄弟妯娌太多,过去就是个吃亏的,隔壁街那却是独生子,却是只有一个亲娘没有了爹,你不知晓这寡妇带儿的,嫁过去媳妇最是受气……”
越说越是顺口,仿佛那副美好的画面已经实现了,若华进门,玉芹嫁个好人家,玉平就可以安心念书,以后……
玉芹却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的,听见脚步声,就蹦跶起来去开门,“大哥,你回来了!”
进来的正是简玉安,身上很是有些狼狈,脚下还沾满了泥巴,脸色却是还好,“大哥,你这去了啥地方,怎么弄得这样一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