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迎接队伍里,穿着红色天鹅绒的小裙子,我们是如此安静,让我以为我们不是迎接,而是送葬,这样的话我该穿黑裙和黑纱才对。
如果是送葬的话,这里最像死人的就是卢斯·波顿大人夫妇了。
“你知道多米利克在达斯丁家族做什么吗,野种?”波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他伺候达斯丁家族的遗孀,大人,也就是芭芭蕾·莱斯威尔夫人,而这位夫人和蓓珊妮夫人来自同一个家族,换句话说,莱斯威尔家的两个女人分别嫁给了波顿和达斯丁。这样的联姻,让荒冢屯的达斯丁家族、溪流地的莱斯威尔家族和恐怖堡的波顿家族隐隐成为盟友。”
“联姻,你真是这么想的?让我解释给你听。”卢斯·波顿大人轻描淡写地说道。
“芭芭蕾·莱斯威尔夫人和丈夫威廉·达斯丁伯爵结婚不到半年,威廉伯爵就响应艾德·史塔克公爵的征召,随之南下参战,结果,他战死在了多恩的极乐塔下,而其封君艾德·史塔克回到北境时两手空空,你觉得这里有问题吗,野种?”
“明明是新婚燕尔,她却乍闻死讯,他的丈夫死在遥远的南方,没了后嗣不提,她连根可供悼念的骨头都没有。”我回答道,“这是个问题,大人。”
“不止,野种,这位封君艾德·史塔克公爵呢,从南方抱着一个名为琼恩·雪诺的私生子回来了,他自己倒是跑去寻欢作乐生野种,却把为他而战的忠勇之士忘了,没错,他为了一个野种抛弃了自己将士的尸骨和遗孀。”
我感受到了卢斯·波顿大人说这话时的冰冷视线,我知道了他的意思,是要警告我,别想因为别家野种的待遇心里不平衡,还因此做出什么事,卢斯·波顿大人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必要时,牺牲我他不会难过。
“艾德·史塔克为了父兄复仇而兴兵,艾德·史塔克把泣血忠臣抛在脑后,艾德·史塔克根本不知道真正的荣誉,芭芭蕾·莱斯威尔夫人因此对史塔克家族怀有刺骨的憎恨,我们三个家族的相互靠近与其说是因为联姻,不如说是出于对史塔克家族的厌恶。”
这话太可怕了,我感觉我嘴唇在抖,他为什么敢这么直白?
“史塔克家族答应过,会尽全力照顾每一位子民,守护每一个封臣,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了,艾德·史塔克没有做到,这让被无视的臣子心怀怨恨,所以,要违约违誓时,最好遮遮掩掩,否则背弃在先,就别怪自己的臣子。当然,”卢斯·波顿敷衍地说道,“我们很忠诚,会履行一切该履行的义务。”比如什么?我想到后来会发生的事儿,在原著里,他可是亲自干掉了封君罗柏·史塔克,难道他就是用罗柏先违背婚约作为借口安慰自己的?
地平线上出现了三个家族的旗帜,波顿家族的在后面,多米利克·波顿虽然贵为唯一的婚生子和继承人,然而现在不过是一个侍童,他的身份还有待提高。
队伍渐近,我看到达斯丁家族的双斧王冠旗最多,其次是达斯丁家族的封臣金芒堡的史陶家族的金褐豹纹旗帜,他们在靠近,然后贵人们下车下马,我们迎了上去。
卢斯·波顿大人为来客献上面包与盐,并感谢他们对多米利克·波顿的教导,由旧神见证,宾客和主人将卸下武器高挂墙壁之上,共享盛宴,这是神圣的宾客权利,无人违背。
我尴尬,我非常的不知所措。我不是波顿的女儿,也和贵族没有任何关系,结果我穿着礼裙而非仆人的裙子,还站在队伍里迎接客人,我该用什么身份去开口?我能看到有来人在打量我,难道我就这样一语不发?
无论如何,我摆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有些像是鱼梁木上刻着的某张僵硬的脸,我跟在夫人的身后,带着红简妮,这个名为我侍女,却仗着比我高比我大,揉我脸抱着我睡觉的死丫头,一起陪同宾客中的女士。
“她是谁,蓓珊妮?”
“莱雅拉·雪诺,芭芭蕾,一个野种。”蓓珊妮笑着答话,这让我脸上有些发热,我觉得她就是想看我笑话,不,她也是在针对芭芭蕾,芭芭蕾一个孩子都没有,她是不是想让芭芭蕾看看自己这里除了儿子之外还有个野种?
“是卢斯的?”芭芭蕾紧接着问道。
“不,不是,她是个野种,没人要的。”
芭芭蕾夫人颔首示意明了,“那也挺好,我倒希望我的丈夫留给我几个野种,而不是让我伴着一堆坟墓慢慢变老。”
达斯丁家族有悠久的历史,在遥远的过去,他们自称荒冢王,在更遥远的年代里,他们更是先民古王的守陵者。
如今身为史塔克家的封臣,达斯丁家族一直忠勇奉君,直到之前的“簒夺者战争”,仇恨滋生。
注视着我的眼神瞬间全都转开,蓓珊妮夫人的话让我有些沮丧,这会儿,我感觉我就像是一个穿着漂亮礼服的野人,不知道手往哪里摆,先迈哪只脚。
我曾经在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她们中的一员,我以为我可以笑得婉约,与贵妇少女一同莺语浅唱,我错了。
我是个天杀的野种。
等等,有人依然看着我,我能感受到灼热的目光,我低着头,没什么好看的,我装作不知道,紧跟在女士们身后,我感觉有人拉住了我的手臂,那只手很年轻,是个男性,有薄薄的茧。
有些惊奇的是,通常来说,别的人体温都会比我高一些,例如撒拉,她非常温暖。
可是这只手的温度和我一样。
我回头看,看到了一双和我一样淡的眸子,还有黑色的头发,以及嘴角的笑意。
是多米利克·波顿,我看着这张和我极为相似的脸蛋,立刻就认出来了,那个婚生子,那个卢斯·波顿的继承人。
他在笑什么?
“妹妹。”他含笑启唇,他说破了他父亲严令之下,无人敢于说破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