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端坐于外殿的椅子上，神情严肃得如同雕像一般，时不时往里头看上一眼。
过了不知多久，周诚从里头出来，向上磕了个头道：“皇上。”
夜重年急切地问道：“易厂臣怎么样了？”
“回皇上的话，易厂臣腿上本来就有旧疾，这次在牢里关了这么久，加了镣铐压着，他的腿……”周诚看着他的脸色，略有些为难，夜重年焦急地道：“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呀。”
周诚小声道：“易掌印的腿积劳成疾，以后走路怕是不太方便了。”
夜重年长吁了一声，似有遗憾，微眯地眸子里不辨喜恶，怔忡道：“下去吧。”
周诚躬身退下。
常满贵从里头出来道：“皇上，易掌印服了药已经睡下了。”
夜重年恩了一声不言语，又有小太监进来道：“皇上，郑大人听说易大人回来了，带着几位大臣过来探望。”
夜重年道：“易掌印受了伤需要休息，不便见客，让他们回头再来。”
“是。”
常满贵看着他的脸色，上前小声道：“皇上……”
夜重年苦笑道：“他们逼得这么急，难不成是怕朕改了主意？”他抬头朝这中书房看了一眼，怆然笑道：“得了，这里是他的，朕仍旧还给他，再赐他一等功，算是补偿他的腿啦。”
短暂的笑意里凭添了一丝苦涩，这算是唯一一件让他开心的事吧，只可惜他伤的只是一条腿。
“哈哈哈！”夜重年突然笑起来，拍了一把黄檀木的扶手站起身往外走，背影看起来却有些苍凉。
易恒回宫，成了三个多月以来最高兴的喜事。
翌日元宵佳节，以皇上为首在宫中举办了盛大的宴会，以示皇恩浩荡，君臣一家。
郑荣弼上将军等几个重要的大臣也参加了宫宴，场面其乐融融，一副太平盛世的光景，只是在这极致的喜悦里，有一个人却暗自伤神。
江慕允远远看着歃血归来的易恒，眸子里满是忧愁。
“给易厂臣斟酒。”
骤然响起的声音让江慕允微微一震，忙收了思绪上前倒酒。
易恒执了酒杯向上一扬，“臣先干为敬。”
夜重年见他豪爽，十分宽慰，笑着道：“易厂臣去了这么久，东厂的事务也搁置了许多，不过你不用担心，先好好调理下身子再回来忙公务不迟，秉笔的位置现如今空置着，不过朕已亲政，以后就不设秉笔了，你仍旧是掌印。”
“多谢皇上。”易恒垂眸道：“臣久未归家，确实该回去看看。”
提起家，便不得不说一下佟裳的事，他这是暗示，他在宫里睡了一晚，不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这是在求个准信。
夜重年嘴角浮动着浅淡的笑意，漫不经心般将目光转向别处，他不开口，自然有人替他开口。
皇上酒过三巡，微微有了醉意，殿上宣了歌舞，舞乐声盖过了那边悄然的谈话声，可仍旧有一两句刮进耳朵里。
夜重年端着酒杯，余光瞥见那张过份妖冶的面孔，奇怪怎么有男子生得比女子还要美艳，更奇怪怎么有人病着仍能摄人心魄。
出乎意料的，他什么都没说，如玉的容颜上甚至连一丝情绪都没有，仿佛在听着别人的事，连夜重年这个外人，都要觉得他冷血了，却又见他嘴角微扬，竟牵出一抹笑来，缓缓道：“宫里有最好的太医，拙荆能在宫中养病，自然是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