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贾琏到家,就和王熙凤说这许多事。凤姐笑道:“二爷不必很烦恼。前晌太太找我,说话间打量着提了几句,才知道原来是我们想岔了。大姐姐晋封,正是天大的荣耀,亲戚眷属都要仰沐天恩,哪里就单只是咱们一家子的喜事?昨儿姨妈才打发了薛大兄弟来说,凡有所命莫不效力。今天大姐儿她舅舅又派人来,说后日一家子启程回南,问有什么需要采买代-办之事,或者就是人手往来联络,总是有自家人照应着的放心。再有这么些日,赖升家的、周瑞家的、吴新登家的几个转磨似的往我这边跑,一趟趟带几代放出去的老人儿来见,话里话外都是听说了省亲的事,想趁着这个机会尽孝心呢。那几个可都是财主,手里比咱们家还宽松。我粗粗匡算一下,便一家只孝敬一二万两,也有二三十万的数。所以哪里就有那一日陶廪说的吓人?也难怪太太-安坐。到底我们才是初管家呢。”
一番话说得贾琏转忧作喜,道:“果然是忘了这一节。这般大事喜事,岂有不倚重亲戚的。只是你说到舅兄的话,倒叫我想起一件事。先头珍大哥派了蔷哥儿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的事,因单聘仁和卜固修都说去苏州,便定了往那边去。然而我想虽说昆腔乃是正音,论起私家戏班,却又不止姑苏一地。不提金陵那些勋贵人家多爱此道,先前我送林妹妹去扬州,所见所交,就没有一家不蓄私班的,往来互赠更是日常惯有,也有单选了一二人转手,也有一整班小戏一起让与。那些人家又有钱,出手又大方,结交又广博,故而苏、杭两地略有些声名成就的,也多有往扬州走这条路子求出头。咱家既要寻现成的戏班,何不竟先往扬州去?那里又是林姑父的地面,比苏州人、地都熟。”
王熙凤听了忙笑道:“可不正是?珍大哥到底没去过扬州,不如二爷知道底细。依我的话,二爷赶紧去把这个主意跟老爷说了。再者,要借林姑父的人情,终究还得老爷出面。”想了一想,又说:“如今有蔷哥儿他们主事,林姑父出人面情,只是还少一个扬州当地居中牵线作保的。这一节可更要紧。二爷可有什么主意,想定了什么人?”
贾琏笑道:“少跟我玩这虚头。我想的,你必定也想到了。自然就是洪大——如今林妹妹订了亲,那边也成了正经亲戚家,如何不去找他?也正好借这个事再谢一谢前头的照应。”
夫妻两个几下里说得妥当了,贾琏也不及吃昼饭,就往贾政书房去了。待将一番道理禀明,贾政自无不允,当即斟酌书信,预备随行与林如海捎去。又告诉贾珍,招了贾蔷等吩咐明白,预备南下之事。贾琏又单独预备与洪大的书信和东西,吩咐陶廪带人亲自送到洪大手里。也不赘述。
宁、荣二府预备省亲种种,暂且按下。如今还说常州章家。九月初二,章、范两家联姻大喜之正日。盖因这章由乃是章家承嗣长孙,范家又是多年筹备婚礼事,故而这一番迎亲送嫁、结礼成婚诸般事宜,仪式排场之热闹隆重震动当地,几乎满城的人都来观看道喜。也不必说章由之春风得意,范承佺强氏之宽慰欣喜,章望洪氏之心满意足,章家上下阖府长幼老少之雀跃热闹。单说那范舒雯,数年曲折坎坷折磨一朝了结,既入章氏门,便得夫君情深、公婆爱慈、合家友善,直如倦鸟回归故林、鱼龙重入大海,身心快慰,说话行动间都有光彩自周身照射出来,直把府中一众小辈儿的年轻男女看得目眩神移、心浮意动,就连后花园里的满目秋景也增添上一片片春色。这一日章舒眉、章舒颐、林黛玉、黄蔚姊妹正在园里赏菊,忽而远远看见章由携着范舒雯也往菊圃来,几个忙笑着避开去。路过花房,月洞门里恰看到章回坐在藤架子下大石海沿子上看几张纸,一边看,一边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直动,偏听见她几个脚步声来就猛然住了笑、绷了脸。众女无不好奇,于是动问,章回又只管遮掩了不说。舒眉笑道:“你要守秘密,不肯让话入六耳,我们就如你的意。”一手一个,拉了舒颐、黄蔚就走。只留黛玉赤红着脸相对。章回又是脸红,又是忍不住笑,随手用袖子将石海沿子拂了又拂,方喊黛玉坐,然后才把先前好笑之事慢慢地说出。至于究竟说了什么,如何好笑,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虽然晚了一点点,但是依然是更新为自己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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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里头很多原文内容,但是并非照样引用,而是加了许多修改和细节在里头。大家看的时候一定要留意。这些与原著的不同,才是“风景旧曾谙”的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