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懂技术的官僚碰头商议了一会,但从眼前的样品来看似乎不难,也都点头表示这火箭可以造。无非是反贼的精巧些,漂亮些。可大明的良工巧匠也不缺,定能造的比它更好。
能造就行,方首辅以下顿时大喜。他们又问反贼的火铳能不能造?得到的回答自然也是肯定的大明朝的火铳可是普遍装备,数量极多,就是质量太差容易炸膛,官兵不爱用而已。只需朝廷多多拨些银子,自然有耐用的火铳打造出来。
火箭火铳都能造,最后又谈到火炮。
这就有麻烦了。
通州一战,火箭的威势极大,杀伤却并不大。最凶狠,也给明军最深印象的就要属两门一百五十毫米口径的短管重炮。等周青峰带队撤走后,杜松亲自带队查看了反贼在通州城墙布置的阵势,意图破解反贼面对数万人马却固若金汤的秘密。
炮口方向倒伏的数百具尸体根本没有被清理,血腥的场面清楚的摆在明军面前。尤其是最后百米的距离遭受霰弹攻击,地面的惨状之烈,无人不为之惊悚。明军火炮不少,却根本没有能与之对比的型号。
要说重炮,大明也有。可那都是动不动就几千斤的守城巨物。搬运起来相当麻烦,绝对没有跟随部队进军的可能。小口径的佛朗机炮已经被证明根本无用,威力小,打不准,完全不是反贼重炮的对手。
“我大明人杰地灵,才俊辈出,难道就造不出同等犀利的火炮?”方首辅说这话都不嫌害臊。
弯腰俯首的几名技术官僚都在心中腹诽。大明朝的俊杰是挺多的,可都只会吟诗作对,当官捞钱,懂造火炮真找不到几个。只是首辅问话,不回答是不行的。懂技术的人至少直爽点,造不了就是造不了,可他们还是给出了解决的办法。
“方大人,我大明于造炮一术确实有所欠缺,不过泰西之人往往精通此道。前有西儒利玛窦者,精通天文,数理,也与我朝交好。可惜此人数年前去世。
不过如今京城还有不少泰西之人,詹事府左春坊的左赞善徐光启或可帮忙联络擅长铸炮的工匠。其弟子孙元化也精通西学,尤擅造炮,也可为朝廷解忧。此外传言泰西之人在广东占濠镜为港,设有炮厂,也可为我大军造炮。”
明末火器技术落后,迫不得已从西方的传教士和商人中学习了一些科学知识。这其中火炮的铸造技术就是其一。方首辅听到说要向泰西之人学习,倒也无所谓,点点头便让人安排下去。
只是这强军的办法有了,没钱不行哪。
方首辅眉头紧皱,就把户部的人喊去商议。一个字钱!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
眼下江南的税赋被反贼堵住了,那就只能把目光放在北方。可北方经济比南方差的太远了。想收税都难呀。琢磨来,琢磨去,方首辅只有一个主意征收剿饷。
每亩加银两分。至于能收多少上来就不知道了。毕竟现在南方的银子就别指望了,北方的农业摧残极其严重,也不知道能收多少钱。户部有个侍郎倒是又出了个主意要不把驿政裁撤了吧,能节省点银子。
明朝的驿政是个奇葩,官员住宿可以不给钱,白吃白喝白拿,理论上是朝廷给与官老爷的一项福利。结果只要跟官员有点关系的人统统跑来打秋风。可朝廷给的钱粮不够,以至于驿站的管事要自己掏钱养活那些官老爷。
眼下漕粮断绝,能省一点是一点,方首辅也就顺势同意了。
接着又有人提议道:“京城富户众多,勋贵国戚数不胜数。前不久朝廷才给他们一口气发了九个月的粮饷,不如问他们纳捐报国?”
“不行,不行。”方首辅这下就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强行纳捐必至朝野沸腾,百官恨怨,此举不妥,不妥。”他直接就把这条路给堵死了,毫无商量余地,“眼下稳定为重,莫要再徒增是非。”
国家都要完蛋了,征税不向最有钱的官绅征收,反而向最穷最无权利的老百姓征收,又或者扣扣索索省下些看似不必要的费用来苟延残喘。这就是大明朝延寿的法子。
一干事务商量完,方首辅也觉着颇为劳累。他这段时间承受朝野上下莫大压力,像个裱糊匠似的勉强维持大明这栋破屋子。风雨飘摇之下,这屋子都摇摇欲坠快要垮了,偏偏住在这屋子里的人谁也不肯出力,就等着有别的冤大头出来顶一顶。
心累至此,方首辅此刻只想回家歇息一番。可不等他出了文渊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冲进来喊道:“方大人,皇上召你进宫。”
“有何事呀?”
“皇上病重,太医束手无策。唤大人前去,只怕有不忍言之事。”
方首辅顿时大惊,暗想:“糟糕,这等时刻唤我去可不妙。皇上难道……,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