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凝了凝眉,恍然道:“差点忘了,琏表哥去年中了举,也要参加此次恩科的。既如此,自然要来会会这些一同应试的同年。”
令黛玉意外的,贾琏却走进了赵儒礼所在的雅间。
有人给贾琏做了引荐,论及根基,二人祖籍皆是金陵。赵儒礼对贾琏倒颇为礼遇,寒暄十分谦恭,且对当年宁荣二公的英雄事迹做了充分的赞扬。
黛玉接过周航剥好的核桃仁,放进口里,说:“有些苦涩。”
周航道:“别咽,吐出来,正常核桃仁不会苦,苦的是变了质的,吃了不好。”说着随手抄起桌子上的痰盂递到黛玉嘴边,黛玉便就势吐了,抬眼笑道:“劳烦你服侍我了。”
周航端一碗茶给黛玉漱口,一面道:“再说这样的话,我可生气了。”
“不说了,以后都不说了。”黛玉笑着摇摇头,侧耳听了听,道:“隔壁好生热闹,已经开始挨个作诗了,我倒要听听琏表哥如今的诗文如何?”
众人都不敢先出头,一定要赵儒礼作第一首。赵儒礼谦让一番,推辞不过,只好作了,自然都是恭维之声,无一句不好的话。又有几个人作了,然后才轮到贾琏。
周航将胳膊搭在桌子上,头向前伸着,凑在黛玉跟前儿悄声问:“我不大懂得诗文,听不出好坏,贾琏这诗作的如何?”
黛玉道:“比之从前,自然是云泥之别,但比赵儒礼还差许多。”
周航笑道:“赵儒礼可是探花出身,诗文自然是出类拔萃的。对比贾琏从前的行径,能到如此地步,已实属不易。”
黛玉点头表示赞同。茶吃过了,诗文也听完了,黛玉尚未想出接下来的行程,周航道:“东宫照你的意思新修了荷花池,建了池上凉亭回廊,你还未曾瞧过,这会子天色尚早,正好去看看,若有不满意之处,也好及时整改。”
黛玉皱眉:“我以什么身份去呢?”
“就说是我的朋友,谁还敢拦着你不成?”说着周航以叫了小二结账,拉了黛玉下楼。心里想着接下来的事,有些莫名的兴奋,脚下不由得便快了些。刚出大门,冷不防迎面撞上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周航下意识的拉着黛玉躲开,那孩子便一头栽在地上,哎呦一声大哭起来,抬起头额上清了一块,抱住周航的腿叫赔他的北宋修内司官窑瓷瓶。
周航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嗤”的一笑,这是遇上碰瓷的了。
他跟黛玉好好的走着,虽然脚步比往日快些,但绝没到慌不择路的地步。是这个孩子硬往他身上撞,还说提盒里是北宋官窑的瓷器,被他和黛玉撞碎了。哼,他修行多年,会听不出是瓷器摔碎,还是原本就是碎瓷器的区别?
黛玉显然也是心知肚明,她冷冷的瞥一眼那孩子,正要说什么,从人群里冲出两拨人,张牙舞爪的要动粗,黛玉手中的折扇一甩,冲在最前方的粗壮汉子便被甩出去了几米远,剩下的人吓得不敢上前,弓着身子做出可防御可进攻的姿势,警惕的盯着黛玉。
为首的满脸横肉的莽汉强作凶恶,露出流氓习气,道:“那孩子是我的小厮,他手里拿的是北宋修内司官窑的瓷瓶,价值二百两,我刚从古董铺子买的,让小厮送回家去,还没到半路就被你们撞碎。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损坏了我的瓷瓶,就得赔偿!”
周航微一勾唇,嘴角的笑什么温和,然而暗沉的眸子已冷若冰霜,“你打算让我们赔你二百两银子了?”他越是动怒,看起来便越是云淡风轻。黛玉却明白,他这个样子是极怒了,这群人要倒霉了。
横肉莽汉却浑然不知,见周航面上尤自带笑,心内反而大喜,原以为今儿碰到个难啃的骨头,定会费一番口舌功夫,谁承想对方竟如此上道,开口就问是不是要赔二百两银子,这下看来有戏,便堆起满脸横肉道:“两位公子都是体面人,我就卖二位一个面子,权当交个朋友。这样吧,不用多,两位公子若肯出一百五十两,这事就算了,全当我今儿出门没看黄历,倒霉折了五十两。”
周航在指尖积蓄起真气,正要动手教训,只听得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身后穿来。
“这就是那个碎掉的宋代官窑?”赵儒礼伸脚提了提地上的瓷器。
横肉莽汉一瞪眼:“跟你有什么关系,走开走开!”
赵儒礼挑眉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说这堆碎瓷片值二百两银子,谁知道这瓷器是真是假,若是当朝仿制的呢。那你不是讹诈吗?这事可是要见官的。”
围观的百姓纷纷表示赞同,横肉莽汉为表青白,只好同意他查看。
赵儒礼一面看一面问:“这提盒里装的是什么?”
横肉莽汉不耐烦的道:“是一个宋代修内司官窑的瓷瓶,说过好几次,你没长耳朵吗?!”
赵儒礼:“一个?”
横肉莽汉:“一个!”
赵儒礼:“确定?”
横肉莽汉:“确定!”
赵儒礼嘴角含着温和的笑意起身,拍了拍手上灰尘。
黛玉、周航对视一眼,都知道这群碰瓷团伙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