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的声音破界而至,字字句句铿锵有力,伴着莫须有的清风回荡在湖畔。叶底的草木精灵好奇探出头,看看镜湖中的光景,不无意外也看到那没来得及散去的棋局。
邋遢道人点点头,取出令符,用最坚定的语气说道:“这次我们一定会得偿所愿,洛阳能胜天,我们也能!”
说着继续取出符箓,边传递讯息边在棋盘上落子,看上去很正常,天师却挥手断开同虚空化境的联系,不断查阅那些被点化的花草精灵的记忆,没看出丝毫异常,可那盘确实不对劲……
“有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尤其是左右局势生死的大事和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
沉辞在另一边随心开口,说着坐下,靠着嶙峋山石,闭目假寐,心神沉入识海,对着看不清样貌的虚影抱剑而礼,继而滑步出剑,只是虚晃,引得对手变化后闪身提剑击刺,却是落空,没能伤到对手分毫。
沉辞也就此停下,细细推敲方才的一剑,洛阳的真实实力必然远超过自己的想象,虽然将他已经想得足够快,但还是不够,这一剑还得更快些,而虚晃的第一剑最好能唤起他的恐惧……
“你说得有道理,所以要想不被他发现苗头任何邪修我们都不能调动,此刻只剩下你我两人,面对的却是苍天与人间三教,你怕不怕?”
天师笑呵呵的捋顺长须,踏前一步,任由月色披上肩头,也不心急,静静等沉辞给出答复。有的话可以说,有的话却不能尽言,如此刻,他更愿意听沉辞将那些话说出来。
没什么是不能够取缔的,左膀右臂也是一样,既然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得准备好替代品,幸运的是眼前就有个很不错的人选。年轻,有前途,虽然谋略还差些,但这些都是可以培养的,从握剑到执棋总要有个过程。
“第一我们不是两个人,算上蝶紫沫和玉皇,明面上我们有四个人,如果她们能够算人的话。”
“暗地里我们的人就太多了,谁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的棋子,因势利导,借力打力,某些情况下说洛阳是咱们的人也不为过。”
沉辞不耐烦睁开眼眸,说着说着没了兴趣,后续的子丑卯酉藏在心底,撇撇嘴继续假寐,想的还是那两剑。比起刺上洛阳一剑,这些阴谋算计显得格外无趣,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有的生灵会乐在其中。
见沉辞不愿再言天师也转过身去,神识放在临淄,耐心等待着,没等到海族起兵却等来轻轻的脚步声。循声望去,来人穿着一袭黑袍,茂密红叶间停步,沉默着,看不清表情,却总感觉他在望着山巅,打量着一老一少。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请过来坐。”
天师自觉时间不多,没心思和他虚以委蛇,出声率先试探,同时手掌暗地里勾动垂天钓,若是事不可为打算逃之夭夭,不想在这个时候粘上块赖皮膏药。
“我不是朋友,只是你们敌人的敌人,可以清楚的告诉你,你的那条狗不是你的了,所以你还打算继续计划吗?”
一出声天师便将眼前的生灵与那个霸占千机阁的域外生灵对应上,微微思量,“当然要继续,箭在弦上,除了继续我也没有选择……还是说你打算给我选择?”
“司空辽穆,这是你的真名不错吧,旧时阴爻神教最强战将,南征北战功勋无数,却因为爱错了最终家破人亡,辗转流离,隐姓埋名,明明是个真神,却活得不如狗!”
“你说得不错,可我没爱错人,她永远是我的挚爱,哪怕……”
“哪怕你们的爱是教条不允许的,哪怕你与你相爱的是教中圣女,是要终身服侍阴爻神的月姬!”
不等天师说完武圣再度开口,这些是秘密,有重重岁月遮掩,但并不难查,尤其是以天道的身份去探索,混沌间再困难,再隐秘的事都会变得格外简单。
“说说你的来意吧,不只是为了满足你的私欲来向我伤口上撒盐的吧?”
天师紧握着拳头,心中有万千杀机,很不平静但语气却与之截然相反,如老朋友说话般,听不出丝毫怒气。
“当然不是。”武圣很满意天师的表现,点点头,又摇摇头,转身走向山下,边走边说:“如果你放弃天道碎片我可以帮你复仇,不过我想你不需要我的帮助,所以我们可以成为暂时的盟友,在击溃苍天前,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声音落下,在武圣消失的地方留下一枚玉符,天师挥手将其封入虚空,想了想,对不知何时封闭听觉的沉辞传音入密,“如果有一天山穷水尽,你便来此处解开封禁。”
言罢将神识再度落向临淄,见海潮突起,是心中所欲却不由得叹息出声。邋遢道人当初挖眼还天何等气魄,没想到还是败了,成了苍天的傀儡,被奴役,非死亡便要永世沉沦。
这等世道,且不说神魔如何,凡人真的能胜天吗?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具体该如何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