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了,诸伏高明竟然要带他回到那个已经二十三年不曾回去的家。这可真是一个沉甸甸的礼物啊!
二十三年前的诸伏家,虽说位于乡野间,其实距离真正的田地还有不少距离。诸伏夫妇都有正式的工作,他们将家安在了一处贴近自然的社区。
二十三年了,诸伏家周围的环境发生了不少变化,可建筑物及道路的布局大体上还和过去一样。信繁轻而易举就认出了回家的路。
“在下一个路口左拐,路过那颗粗壮的歪脖子树再右拐就到了。”信繁怀念地笑了起来,“我记得那颗歪脖子树旁边还开了一家杂货店,孩子们夏天都喜欢坐在树下吃冰棍。”
信繁话音刚落,他们恰好经过歪脖子树,他惊喜地发现当年那家杂货店竟然还开在原来的位置。店里的装潢和货架上的商品有所变化,可店名和门前的那颗歪脖子树依然还是二十三年前的模样。
诸伏高明特意将车停在了杂货店门口,并摇下了车窗。
杂货店里面的榻榻米上坐着一个年迈的老奶奶,她佝偻着背,仔细看了好久才认出来:“哎呀,这不是高明吗?今天怎么有时间回来?”
“我带……”诸伏高明隐晦地看了眼信繁的方向,最终还是说,“我带朋友回家看看。”
信繁认出这位还是二十三年前看店的那位奶奶,只是年纪更大了一些,看上去似乎已经有些糊涂了。他朝杂货店的奶奶礼貌地点点头道:“奶奶好。”
奶奶愣了愣,竟然脱口而出:“景光,我可有好多年没有见到你了,听说你搬去了东京,现在过得怎么样啊?”
她这话一出,不仅是信繁,就连诸伏高明也怔住了。
信繁第一次怀疑起他的伪装能力。即便因为现在氛围放松,又是在家附近,他未免有些懈怠,可这么多年的伪装绝不至于轻易破碎。
难道越是年老糊涂的人,在这种依靠直觉的问题上越是敏锐吗?
信繁只好跟奶奶解释:“奶奶,您认错人了,我不是您说的那位景光。不信您再仔细看看?”
“我怎么可能认不出那孩子?”奶奶固执地说,“以前啊,他最喜欢到我的店里来,有时买块巧克力,有时买杯冰沙,但小孩子们最喜欢的五颜六色的糖果和卡片,他几乎从来不碰。我知道,他长大了就是你这个样子,不可能错的。”
信繁和诸伏高明对视一眼,高明道:“家里什么都没有,我们就在这里买晚饭的食材吧。”
“好。”信繁依言下车,走进了奶奶的杂货铺。
除了小孩子喜欢的玩意,现在的杂货铺倒是蔬菜和长野县难得的水产比较多,信繁选了一些食材,去奶奶那里结账。
这一次,奶奶得以清楚地看到他的面容。
然而她还是一口咬定这就是诸伏景光。
“你不就是景光吗?”奶奶指着他的脸说,“你自己照照镜子好了,看看这鼻子、这眼睛、这嘴巴,哪一点不像以前的景光?”
信繁闻言顿时哭笑不得。他竟然不知道该称赞奶奶敏锐聪慧,还是该为她的老眼昏花和执拗无奈。
别的也就算了,浅野信繁的眼睛和诸伏景光完全不一样,这是无论谁都不会认错的。
这大概就是“认出来了,但又完全没认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