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雁行不知怎么看了出来，找了套袍子给苏桃换上，衣袖太长，不雅观的折了两折，拖在地上的袍脚就没办法了。
人靠衣装，换上这一身，哪怕像个偷穿兄长衣服的孩子，苏桃也透出股娇养的少爷气来。
宋雁行掐了掐他软乎乎的脸，“不合身，下午看看喜欢什么料子，给你制新衣裳。”
“我能穿的成衣就行了，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你该用好的。”
用饭时，宋雁行有意让苏桃一步步认识到自己的非人之处。
他的那份食物，俯身一嗅，食物就像是瞬间经过了几日一样，变成一团腐朽之物。
在宋雁行故作深沉，实则偷覷他的眼神中，苏桃想到了鬼片里的鬼吃香火和吃饭。
说是人类的饭菜鬼尝过之后，饭菜就会变得淡然无味。
但这更加邪一点。
苏桃好奇道：“你能尝到味道吗？”
“能。”宋雁行没忍住，“你就想问这个？”
苏桃想了想，“你吃这个能吃饱吗？”
宋雁行嫌弃的看了眼饭菜，“无用，尝点味道，别忘记自己还是个人，吃饱自然还是要精气。”
“不过我实力强大，对那些驳杂的精气也看不上，。”
被隐晦表白的苏桃拍了拍宋雁行，“我吃饱了就给你吃。”
宋雁行：“……”
他又不是为了这个！
“你就不好奇我是人是鬼吗？”
不待苏桃回答，宋雁行已经说出了口。
“半人半鬼。”
是夜，玩家们齐聚那位短命的姑娘死去的枯井，带上了费心收集的各种应该能驱邪的东西。
比如黑狗血，桃木剑，平安符等，有的连糯米都端来了。
顾韶华白天得了丫鬟递话，知道苏桃不会过来了，对着玩家们搜集来的连道具都算不上的东西没抱什么希望。
“自宋大老爷跟姨娘们搬出府后，午夜子时，也就是半夜十二点，枯井会传来鬼哭声。”
“她是一系列事件的源头，我们先试试能不能制住她。”
苏桃被宋雁行揽着，躺在这个残破院子里格外茂盛的槐树上。
顾韶华的动手速度一如既往的快，在调查了一天没有获得更加有用的线索，甚至没有任何事情牵扯到宋雁行后，她果断决定先来跟鬼碰一碰。
能做出这个决定是意料之中，但这么快是意料之外。
因为游戏里只给了玩家身份，不会给相关的有用道具。
侦探这种身份还好，道人这种身份，又要解决灵异事件，却没获得有用的道具，很容易拿命去堆。
特殊副本死出去，可能就再也没机会进来了。
宋雁行对顾韶华没有好感，就算她跟苏桃之间没什么事，但能开出那种玩笑，两人间必然发生过什么。
光是想想那个可能性……
宋雁行在苏桃白皙的颈侧咬了一记，手指微勾，严阵以待的玩家们看不见的阴气沸腾起来。
槐树似乎更加高大了，叶片在月色下张开，投下深深浅浅的黑色阴影。
古井中的女鬼发出一声长啸，猛然冲出古井，掀起一地落叶。
有玩家被吓了一跳，一盆狗血泼出去，“怎么回事，还没到十二点啊！”
那狗血穿过了女鬼的身体，洒了一地，没造成任何伤害。
顾韶华试图和女鬼交流：“你应该知道自己的死因有蹊跷，你家中爹娘还不知道你已经去世，我们不杀有冤之鬼，可以帮你……”
她话还没说完，急忙跑开躲过女鬼突然的袭击，眸色一厉。
其他玩家围上来，什么洒糯米，刺桃木剑，贴符，通通没用。
女鬼即使被攻击，阴森森的扫过其他人，攻击却只盯着顾韶华。
要不是顾韶华走位好，早已经死了。
偏偏她跟女鬼离得最近，能清楚看到女鬼的恶毒和冷静。
这不是一个不能交流的，没有理智的鬼。
她综合多方面线索，确定女鬼家中还有家人，宋府又封锁了消息，死因和家人必然是突破口。
提到家人时，女鬼顿了一下，可还是选择进攻。
玩家们见攻击无用，索性先撤，四散之时，顾韶华翻出院子，忽有所感。
她一抬头，在那茂盛的槐树上，看见一袭白袍松松垂下，随风飘荡，和一双带着杀意的冷淡双眼。
宋雁行。
原来是他在捣鬼。
心下明悟，动作不免慢了几分，那鬼爪挠过，留下深深几道血痕。
眼看在劫难逃，顾韶华深吸一口气，非但不惧，反而道：“苏桃，你要眼睁睁看着他把我弄死吗？”
“别忘了我之前还想帮你。”
宋雁行神色极为不悦，嘴唇下撇，暗暗驱使女鬼要对顾韶华一击必杀。
窝在他怀里，几乎与他融为一体的白色身影动了动，按住了宋雁行的手。
对于boss和玩家之间，苏桃立场上站玩家，本质站宋雁行。
因为这是治疗，玩家通关，杀死宋雁行才能达到目的。
本质还是为了宋雁行快点好起来。
但上个副本宋雁行就对他太关注了，加上他知道有顾韶华能通关，自己没打算也没精力来玩游戏，一直都是中立旁观。
至于现在，人都变他男朋友了。
顾韶华如果不喊他，他就当没这回事，不插手玩家和宋雁行之间的事。
至于通关，可以问宋雁行要办法。
以他的疯劲，未必不会给。
但人都叫他了，还这么说了，苏桃自然不能做袖手旁观了。
“我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之前她打算帮我忙，就放她一次，当还个人情了。”
“毕竟我的人情你来还，天经地义？”
宋雁行咬了苏桃一口，没好气道：“你倒是会哄我。”
不过，也是哄到点子上了。
苏桃的事他来操心，确实是天经地义。
他一抬手，原本凶残到恨不得吃了顾韶华的女鬼顿时收了手，乖乖回古井里去了，比绵羊还温顺听话。
只是，宋雁行知道这群人没有真材实料，无法威胁到他，也不想把人留着了。
“宋府请你们来是解决事情，没想到请了一群道貌岸然的骗子，若是不想被赶出去，就早点自己离开吧。”
“否则，就只能永远留下来了。”
苏桃倒是很和善：“大佬，再见啦。”
那挥舞的手很快就被捉回去了。
顾韶华没管鲜血淋漓的伤口，再看去，槐树上已经空无一人。
随风飘荡的垂落白袍和一阴森一阳光交织的身影都消失不见。
她掩不住眸中的惊讶，为苏桃和宋雁行的相处模式。
上次副本中她与苏桃位置近，加上苏桃行为古怪，格外注意了一些。
苏桃总是有气无力的特别虚，痕迹越来越多，比起恋人，这种状态的相处会更加像被玩弄的猎物。
因此，顾韶华觉得苏桃的恋爱攻略只是npc给的错觉。
可现在再次看到苏桃和这个boss间的恋人相处，给她的却是现实中见过的恋人的真实感。
作为一个游戏爱好者的单身狗，很难以形容。
恋爱的酸臭味？
有返回来的玩家声音唤得她回过神。
“顾神，你这伤口都黑了，要不要咱们先回去吧。那帮孙子都趁夜找线索去了，也还好府里其他地方没鬼，不然碰见就得完蛋。”
其他地方没鬼？
为什么？
如果说惨死就能成为鬼，那被害死的姨娘们，还有这宋府荣华富贵下藏着的冤魂，都应该化为鬼才是。
而且宋雁行贵为少爷，家宅不宁到长辈的小妾都被鬼杀了几个，他能操纵鬼却不会灭杀？
怎么可能。
这是确切的线索，在女鬼身上。
顾韶华顺着玩家的搀扶站稳了，“不回去，我们去问她一些问题。”
“她？”
“古井里的女鬼，现在，才是子时。”
天上，乌云渐渐合拢，遮住一弯血月。
宋雁行牵着小心翼翼的苏桃踩过房顶时，忽而抬头看了眼月亮，不自觉散发出一股长久的冷寂。
随后，苏桃脚下一滑，生怕掉进去，连忙扑进宋雁行怀里，把那些冷寂撞了个烟消云散。
苏桃顺着宋雁行的视线看去，“你在看月亮吗？”
宋雁行摇摇头，在苏桃脸颊上咬了口，“我在看今晚上，有没有小桃子自愿让我吸精气。”
想起昨夜的荒唐事，爽完了就会害羞的苏桃揉了揉脸，小声道：“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感觉你太狠了……”
“嗯？”
“被你吸得一滴都没了。”
“那就可以用更亲密的方式了。”
“不，这也太快了。”
宋府早已歇下，檐下灯笼随风微晃，时长时短的光影扭曲成各种模样。
无人夜行，寂静到像一座庞大的坟墓。
自然，也没人发现楼顶处，病秧子少爷跟小药童在屋顶披满星光。
宋府暗里的一切是宋雁行说了算。
他没告诉苏桃，当他看天时，听到的是顾韶华与枯井女鬼的交谈声，听到的是那些玩家翻箱倒柜的声音。
真是一群不受欢迎的，且不明白自身意义的客人。
不过，这些事就不用跟苏桃说了。
苏桃不想管，也挺好的。
仗着线索里都说宋府只有一个女鬼，玩家们克服了身临其境，比其他副本更加真实的恐惧感后，在死者的院子里大肆寻找。
甚至，死者的尸体还放在屋子里，没有入土。
没人看见，喉咙被撕裂的尸体翁动了一下嘴唇，眼珠陡然转过来。